股东们也没闲着,大家纷纷组织力量,一方面寻找蔚孟辉,一方面直接变卖蔚氏企业财产,争相将损失降至最低。
短短几小时,蔚氏企业变成了一具驱壳。就连打印机这些小玩意儿都被股东们搬去变卖了。
握着报纸的夜祺真不敢相信,短短一个礼拜,蔚家便迅速走向了破灭,而且真的是家破人亡。站在窗前,他一手放在口袋,一手握着报纸,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悲伤,心情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变得凝重。
手机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他看了看来显,接通了电话,听了手机那端的人的讲述,他声音温和地问道:“看看刑期如何,能减就减,还有……”他顿了顿,又说道:“帮我照顾她一下,她是我的前女友,虽然缘份已尽,但是……”
“我知道了,祺哥,这件事情我们会安排好的。”那人有些顾忌地说道:“但是蔚家最近出的事情有点多,而且都不是小事,媒体那些关注得紧,要调包的话不是那么容易的。”
夜祺唇角上扬,声音温和地打断,“没有人要你调包,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格外关照她一下,毕竟监狱生活,不是谁都能适应的。”
“好的,我明白了。”
“随时保持联系。”
挂了手机,夜祺微微转身,对上笛安安淡琥珀色的眼眸,“安安……”她什么时候来的?那刚才的电话内容她也听到了?他想解释,却欲言又止。因为他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
“我想去看看蔚蓝。”这是她这些天压抑在心里的话,她想见哥哥,却不想麻烦夜祺。
“判决还没有下来。”夜祺拉起她的手,轻轻搓了搓,“挺乱的,现在不适宜去见他们,我怕把你也牵扯进去。”
“……”她的眸子里有些失落,没有什么好牵扯的,她只是想见见哥哥,帮他送点药。
夜祺拍拍她肩膀,以示鼓励:“没事的,下个星期,下个星期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笛安安咬咬唇,“嗯。”她心乱如麻,日子,为什么会过得如此糟糕?真的是越来越糟糕。
沙发里,安安捧着韩美萍在爷爷葬礼结束那天交给自己的木盒怔怔出神,木盒上套了一把小锁,轻轻一摇,盒子里有些东西碰撞在一起,发出兮嗦的声音,她很好奇,这是爷爷的盒子,会装着些什么呢?
可就是这把小铜锁,却给小盒子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是的,那天,韩美萍没有把钥匙交给她。而她,竟然也忘了问她要。
把锁弄坏,安安又余心不忍,就连这把小铜锁,那都是那么精致漂亮的,外表极为光滑,想到爷爷曾经无数次地碰过摸过,她就觉得离爷爷好近好近,一点也舍不得破坏。
见她又捧着小木盒一个人发呆。
夜祺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果汁,“安安,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也很好奇,一个珠宝界的元老级大人物,怎会有这种女人的细腻心思呢?
“她没有给我钥匙。”笛安安将盒子放到茶几上,有些苦闷地告诉他。
夜祺疑惑,他想了想,问她,“那……我们要不要去拿钥匙?”
“……”她深深地望着他,他的笑容是初旭的第一缕阳光,正照耀着犹豫的她。
“想去就去吧,顺便去看看他。”夜祺双手合十,语气轻松,表现得十分大度。其实他是想知道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嗯。”其实,安安也很担心洛霆。
于是,夜祺开车送安安去欧家,在半路的时候,夜祺接到一个电话,手机那端的人告诉他,韩美萍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问他这个判决是否满意,需不需要更改时,夜祺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挂了电话,放慢了车速,有些不安地看向副驾驶位上的女孩。
“怎么了?”笛安安侧目看他,声音温静。
夜祺微微叹了一口气,告诉她,“韩美萍的判决下来了,死刑,立即执行。”
她心里咯噔一下,怔怔地望向车窗外,虽然已经猜到了,也虽然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当夜祺告诉她时,她的心还是隐隐有些作痛,闭上眼,那种久违的矛盾感随之而来。
“安安,你真的希望她死吗?”夜祺停下了车,认真地望向她。
安安微愣,缓缓转眸凝上他的目光,“……”
“是不是可以看在欧洛霆的面子上,先留她一条命?”夜祺又赶紧解释,“当然这得你自己决定,我只是觉得她的死并不能改变些什么,反而会给欧洛霆带来更沉重的打击。”最近死的人不少,能活着,已是莫大的恩赐,她会感恩的。
淡琥珀色的眸子里泛起复杂的涟漪,笛安安想到爸爸妈妈的死,想到痞子康描述的那段往事,想到吴妈,想到自己曾经遭遇到的所有误会,她就心愤难平。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生活也不会过得如此糟糕……
她痛苦地闭眼,难以抉择。
“还想见她一面吗?”夜祺又问。
笛安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夜祺说,“带你去女子监狱门口见她最后一面。”说着,他便将车开往女子监狱。其实,他是希望,在这个过程中,安安会改变她的态度,如果能够让韩美萍活下来,心中的结才有可能慢慢打开。
因为一个人的死,除了给人带来悲伤,并不能改变些什么。
监狱外。
欧洛霆早早地站在那里等候,秋风吹起他的风衣,他怔怔地望着监狱大门旁的白底黑字,对他而言,没有比这里更令他恐惧的地方,然而,为了见妈妈最后一面,他还是来了。
她是他的妈妈,永远都是。
夜祺将车停在不远处,秋风中那个人格外引人注目。
从背影看,还真难看出是谁。笛安安下了车,便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那男人面前,带着手铐的韩美萍被警察带了下来,冷风中,韩美萍和那男人面对面……
是洛霆。
笛安安心跳一滞,愣愣地站在那里。
“洛霆……”戴手铐的手轻抚上儿子的面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欧洛霆伸手握住了面庞的手,深深地瞅着她,四目相对,仿佛时间静止,满是无境的悲伤与绝望……
“要好好活着。”韩美萍泣不成声,一开口,泪水便决堤般滚落。身子也颤动起来。
“妈妈……”欧洛霆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妈妈……是我没用,没有办法保护你,没有办法救你……”
“……”在他的怀里,韩美萍使劲地摇头。
不远处,笛安安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他们走去,她闻见了空气里弥漫的悲伤味道,看见了洛霆难过而悲痛的心。
“安安……”韩美萍渐渐看清了女孩的身影,她从儿子怀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安安……”
笛安安深深地望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心里,“钥匙呢?”
韩美萍微愣,似乎没听明白。
“爷爷的小木盒上了锁,你上次没有给我钥匙。”她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眼睛里只有她。
韩美萍哭了一会儿,才酝酿好情绪,回答她的问题,“在爷爷的书房里,左边抽屉最下层的茶叶罐里。”
说完,警察拉着韩美萍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往敞开的监狱大门走去。
笛安安和欧洛霆隔着咫尺的距离,目光她走进监狱,大铁门缓缓关上……
监狱外,冷风中,他和她,形同陌路……
往日的誓言仿佛仍在耳畔,如今回想起来,却都是戏谑般让人心酸。
不知望了多久,不知站了多久,一道视线落在笛安安的脸庞,她缓缓转眸,看见洛霆的眼睛红得可怕。
洛霆看见安安被长发遮住的眼睛里泪花滚滚,他神情一片肃然,心里的痛一点点凝紧,手指的关节都木讷了。好想握住她肩膀,好想问问她的感受……
咬着下唇,安安努力忽略自己心底骤然闪过的那抹疼痛……知道真相的洛霆,面容显得清淡疏离,深深地看着她,又仿佛要将她最后的样子记住。
夜祺拧眉下车,担心地朝她们走来……
洛霆却突然转身,安安愣愣地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背影,伸出的手却愣在半空,只见洛霆朝停靠在不远处的沃尔沃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安安落下了眼泪,那道背影越来越模糊……
直到一只手握住她的肩膀,笛安安才回眸,看见夜祺清峻美好的面容,她死死咬着下唇,难过得窒息。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夜祺抱住了她……
黑色沃尔沃开走……
大约十分钟后。
夜祺的车里,副驾驶位上,笛安安平复好情绪,转眸看他,“我想去欧家拿到那串钥匙。”
“嗯。”夜祺发动了车子,将车径直开往欧家别墅。
这,恐怕是笛安安最后一次出现在那个家里了。她和洛霆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是少见面为好。她会难过,他应该也会难过。
车子开到半道的时候,笛安安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她转眸对他说,“夜祺,先回去,我忘记带东西了。”
忘记?
她需要带什么?
夜祺不惑地看着她。
“我想把他爸爸最后的影像交给他,也算是一份纪念。”笛安安看向夜祺,在巴黎回来的飞机上,她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并找人把光盘复制了一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他。
“好。”林荫道上,夜祺将车调头,只要是安安想做的,他都会无条件支持,尽管是和欧洛霆有关的事情,夜祺有所忌讳,他也会不动声色。
返回家,拿到那个复制好的光盘。
夜祺开车送笛安安去欧家。
别墅大门没有关,夜祺直接将车开进了大院,车窗摇下,秋风徐徐,往事历历在目,安安触景伤情,仿佛看见爷爷拿着洒水壶在院子里浇水,心头酸涩难当。
车子在停车场停下。
夜祺替她拉开车门,护她下车。
凉凉的秋风吹起她的发,握着装着光盘的袋子,笛安安深吸一口气,抬步朝客厅走去。
霍明美手臂的伤口还缠绕着伤口,今天本来是约医生换药的日子,可是洛霆去监狱送韩阿姨,还没有回来。她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