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你知道吗?”苏妈妈平静一下情绪,轻推着离开女儿怀抱,苍白无力地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儿子:“医生说,像豪豪这种情况,只有进行骨髓移植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而我的骨髓……跟豪豪配不上。你爸爸的身体又不允许骨髓移植。”说着说着,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看着妈妈悲痛欲绝的样子,再想到弟弟的无辜与脆弱,苏向晚咬咬唇,心中有股柔软的疼痛。
果然,她听到苏妈妈抬起泪眼,无助地哀求着:“向晚,求求你救救弟弟吧……”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当苏妈妈主动说出来的时候,苏向晚还是心一沉,如尖刀狠狠划过!
“向晚……”苏妈妈回想起生了豪豪以后,对女儿的忽视,她就自责不已:“妈妈知道,这样要求你……真的很不应该……可是妈妈没有别的办法了,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苏向晚含泪望着妈妈,轻抚着她的背,听着她将心里积蓄多年的歉意一一说出来。她筑起防线的心一点一点地感化了……
“我愿意做骨髓配型。”苏向晚心里翻滚着苦涩,有些木讷,她的话刺痛了自己的心。
苏妈妈怔忡,激动地握住女儿的手:“向晚……”哽咽着,眼角泛着泪。心中五味杂陈。
“等一下我会去找医生谈谈。你先把鸡汤喝了吧。”苏向晚淡淡地说,起身将保温碗端到妈妈面前。这一刻,她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而答应这件事情,仅是出于一种本能。
苏妈妈迟疑着没有接过,她有些怀疑这不是真的,她悲喜交加,难过的泪水一颗颗滚落下来,“对不起,向晚,是妈妈对不起你……”此时此刻,除了这三个字,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先喝了吧。”苏向晚拿起妈妈的手,将保温碗放到她手里,然后转身拭去滚落的泪水,吸吸鼻子,佯装镇定地说:“我先出去一趟。”说完,她抬步离开。
苏妈妈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整颗心都忍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要向晚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太自私了。
是她对不起女儿,向晚原本是苏家人掌心里的宝,可一次意外怀上豪豪以后,条件优越的苏妈妈决定把豪豪生下来,那时候,她还年轻,她和苏爸爸一致认为,如今安稳的社会,只有“孩子”才是最大的财富。膝下无人,哪怕拥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豪豪的降临,迎来了全家人的喜悦。
唯独伤了苏向晚的心。从妈妈怀孕的时候,家里人把向晚当孩子,对于家里即将有新成员到来,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也没有人问问她的态度。
其实,苏向晚心里是千万般不愿意。
在妈妈怀孕期间,她便有一种预感,妈妈肚子里那个小家伙是跟自己争宠来了。
而豪豪的到来,也证实了自己的预感。
没有人再把焦点放到她的身上,因为有了弟弟,大家便以为她长大了。哪怕她还只有16岁。
从小到大,苏向晚对这个弟弟都是特别冷淡,谈不上半点喜欢。所有人的重心一下子从她转移到豪豪身上,这样的失去是青春期的她无法接受的。
久而久之,这种情感便化成了怨恨。
直到半年前,豪豪调皮,撕破了苏向晚的大学毕业证书。
苏向晚火气一上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六岁的豪豪跑到苏妈妈面前告状,苏妈妈护儿心切,抬手便打了苏向晚一耳光,并怒斥让她滚出家门。
这样,苏向晚背起行囊离家出走了。
这六年,她已经够压抑了,如今离开了,她反倒觉得很舒坦。
只有在苏妈妈电话一次又一次拨过来的时候,苏向晚的心才会泛起一丝涟漪,但性子倔强的她,在无数次地拒接电话以后,直接换了新的手机号。
半年没与家人联系的她,等到的却是豪豪患白血病的噩耗。
本能地,她心里觉得特别难受,就像卡住了什么东西。感觉窒息。
医院楼下。
住院部与门诊楼之间的大块草坪上,暖阳铺洒,小草丛生,绿意黯然,有家属用轮椅推着患者散步其间,偶尔有护士拿着吊瓶路过,或是戴听诊器的医生急匆匆走过。
相比病房外走廊里的嘈杂,这里就显得格外清静。
苏向晚坐在草坪的长椅里,失神地望着远处开得灿烂的金木犀,小小的洁白的花朵,抵挡着酷热的戏谑,无畏狂风的欺凌,那么坚强地一味地淡淡地飘香。
这好像就是它们所拥有的最美的姿态。
对于苏向晚而言,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让她矛盾无助的事情了,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令她一时间无法接受的玩笑。
医院是最令她反感与恐惧的地方,三年前,也是在这所医院,她差点失去了她最爱的爸爸。不过好在上天眷恋,手术后,苏爸爸恢复得相当不错。
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依然达不到骨髓配型的要求。
妈妈与豪豪的配型失败。
就意味着自己成了救豪豪的唯一希望。虽然说有中华骨髓库,可是要想配型成功也是难上加难,若是有希望,以家里的条件,妈妈也不会哀求自己。
苏向晚压抑地承受着所有现实的残酷,没有人与她分担,她见不得妈妈难过,善良的她本能地答应做配型,可一旦配型成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将承受怎样的痛苦与风险。
曼格尔球场。
今天打高尔夫的人很少。偌大的球场空荡荡的。
下午的阳光依然强烈,铺洒在茵茵草坪,少了抹初夏的柔和,明亮得刺目,恍若身处在令人眩晕的万花筒中。
霍明美站在球场那颗古老的梧桐树下,她脖子上的粉色丝巾随风扬起。
梧桐树茂密的叶子替她撑住了午后的阳光,她神色淡淡的,微风吹来,拂乱她的发。
她不确定欧洛霆是否会来,有了笛安安,他不会乎其她人了吧?
可是她不甘心,她不希望自己的付出就这样无疾而终,她必须等,哪怕是为他的一句对不起。
“明美”不知何时,身后响起一个低磁的声音。
霍明美心骤然一紧,他来了……她鼻子一酸,倔强的眼眸里噙着丝脆弱。
转身,撞见那张日思夜想英俊如刻的脸,她眼睫一挑,佯装坚强,失笑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我以为你还是那么骄傲的。”
“那你还等?”欧洛霆双手插在裤兜,语气清淡,没有嘲讽,眼眸深深地瞅着她。
霍明美避开他的眸子,最受不了他清清淡淡的语气,他的一个呼吸,一个字,都足以让她心里一片酥麻。
她深吸一口气,漫不经心地笑着,看了看四周熟悉的一切,颇有感触地说:“洛霆,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三年前,你在这里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明美。”欧洛霆挑了挑眉,缓声说:“我很庆幸在接受你之前遇见了笛安安,这样才不至于把你伤得更深。”
“你也知道你伤害了我啊?”霍明美看向他,下巴有些薄怒地抬起来:“你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哪怕是结了婚,只要那个女人一出现,你还是会回到她的身边,是这个意思吗?”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面对她清楚的逻辑,欧洛霆眸色渐暗,语气中有浅浅的遗憾:“明美,能找到一个让你一辈子都开心的人,那才是爱情的目标。”
“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哪怕是你一句承诺,我都能开开心心地在国外度过三年!”说着说着,她激动了,“三年!你有没有算过是多少个****夜夜?”
咫尺距离,他眼底淌出无奈的光,欧洛霆声音低沉:“我不可能让你开心,因为我已经伤了你的心。”
“欧洛霆,你就那么不愿意做那个让我开心的人吗?”霍明美强忍心痛,开口询问的瞬间,泪水也一并没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娶她吗?都不考虑我的感受?都不问问我是否同意?”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欧洛霆拧了眉,“是。”他知道,不能再让她抱有幻想了,于是,他继续说:“我爱她,爱了十五年,她在我的心里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份量。”
霍明美只觉一阵耳鸣,无法比拟的份量……她眼里有恍惚的雾气,仿佛听见自己内心崩溃的声音。她凝神看他,“好,既然你是如此坚定。那我也只能坚定了。”深深的怨恨在心里泛滥开了。
欧洛霆眉峰微敛,从那双眸子里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霍明美倔强地凝视他,心里那道黑漆漆的裂痕不断地撕裂着,在转身离开的这一刻,痛楚地撕裂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欧洛霆心情说不出的紊乱。
薄薄的唇如刀裁一般冷凝,三年前,也是这个位置,也是这样的午后,同样古老的梧桐树,同样的两个人,完全不同的心境……那一刻,他真的想过放弃寻找悠悠,真的想过和这个女孩在一起。
刚坐上红色敞篷跑车,霍明美便拨打了左兰的电话,用愤懑绝狠的声音低声说:“左兰!稿子拟好了吗?”
“在写呢,就按你说的……”
“好,谢谢你!”挂了手机,霍明美茫然地望向远处,心里空荡荡的,竟然连一点报复的快感也没有。
虽然她知道,即便自己做得再多,也不可能拆散他们。她唇角扬起一丝苦笑,就算她们在一起,就算她们结婚又怎样?平静的日子,总会时时泛起涟漪!
我不快乐,你们谁也别想幸福!
果然,次日头条的内容,在整个珠宝界和娱乐界炸开了锅。
当笛安安刚走出月亮湾公寓的时候,闻讯而至和媒体就将她来了个大包围,笛安安心头一滞,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边挡开人群,往外头走去,“对不起,对不起请让一让,我不想接受采访,有什么事情你们去找欧洛霆吗?我想他会给你们答复的。”隐约听见有记者询问她跟洛霆的事情,太过拥挤,太过喧哗,她没听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