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卓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手上还在挂着点滴。
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像是市五院未确诊病例的隔离病房，大约自己也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醒了？”旁边杨沐昶的声音传过来，随之还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应该是杨沐昶起身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蒋一卓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脖子酸的很，想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结果全身都酸痛无力，像被大卡车从头到尾碾过了一般。
杨沐昶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出乎意料地没有责怪和不满的表情，反而充满了关心。
“渴不渴？饿不饿？你睡了一下午，没吃没喝，这会肚子里应该没什么东西了。”
蒋一卓以为，杨沐昶肯定要先责备她自作主张离开车，步行前往病毒研究所，并且还没有把样本完整地交接到工作人员手里，就没出息地载倒了，不管从哪方面说，杨沐昶都有充分的对她不满的理由。
“我不饿，杨教授，样本……”
“你摔倒的时候，恒温箱也磕出了一条裂缝，但好在处理及时，样本没事。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研究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杨沐昶知道蒋一卓最关心的就是样本的安全，因此先告诉了她样本的情况。
“那就好。”知道这个结果，蒋一卓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如果因为自己摔的那一跤，让所有努力前功尽弃，她才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蒋一卓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承认错误，即便杨沐昶没有责怪，她也不能当做自己的行为没有发生过。
“杨教授，对不起，我违反了规定，运送样本过程中私自离开了指定车辆，还损坏了恒温箱，我……”
“说真的，我很生气，一卓。”
蒋一卓想，果然啊，不生气才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生气的是你没有考虑自己的感染风险，在恒温箱裂缝的情况下，你跟恒温箱之间根本没有防护措施，你有很大的感染风险你明白吗！”
“我知道。”蒋一卓并不是喜欢辩解的人，而且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她违反了规定，无论出于什么考虑，她都没有做到最完美的处理。
蒋一卓的声音闷闷的，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杨沐昶心里的火苗刚刚燃起来就又悄无声息地被浇灭了。
她这样一副任人处理的样子，让他除了心疼，完全生不起别的情绪来。
“这件事情我会写报告交上去，样本没有损坏，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安排你这么做的，知道吗？”
杨沐昶这是要替她揽下所有的责任。
“杨教授，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可以承担后果的。”
“你是我的学生，即便你有过错也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做好所有情况的应急安排，更何况我是专家组组长，现在疫情期间我相对于你作用更大一些，不会对我做出什么大的处理，但是你只是个助手，很有可能被开除。”
“我知道，但是我自己做的事情，只有我自己能负责。”蒋一卓很坚决，不会让杨沐昶替她承担本就是她的责任。
“你往病毒研究所路上的视频已经有人传到网上了，如果事情闹大，你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你根本承担不起，这件事情必须听我的。”
“我知道。”蒋一卓又重复了一遍，“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能负责。”
对于蒋一卓的倔强，杨沐昶几乎无计可施。
看着她坚持的样子，杨沐昶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会儿会有人过来给你做检测，如果没事，你就在这休息两天再继续工作。”
“我没事的，可能就是之前捂的太厚了，有点中暑，我还能继续工作的。要是真的感染了变异的病毒，我就可以作为研究对象，可以自己把自己的症状和药物反应记下来，应该也会有点作用。”
“别乱说，你不会感染，病毒也不一定会变异。”
杨沐昶这么说有点唯心主义了，他根本没有办法保证蒋一卓会不会感染，或者病毒有没有发生变异。
他只是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从蒋一卓的口中说出来。
“哦。”
没想到杨教授一个堂堂大学教授还讲究说话不犯忌讳，看起来就差让她“呸”两下，把刚才的话收回了。
“如果再有下次，我是说如果，不要再把任何事情放在自己的安全之前，知道吗？”
杨沐昶看着蒋一卓的眼睛，似乎不得到肯定的答案就会一直这么盯下去。
蒋一卓被他这样认真的目光盯地低下了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做检测的人很快就来了，给她采了样，告诉她大概十二小时之后能够出结果，在此期间要遵守隔离规定，不要随意活动等一系列要求。
对于这些规定，蒋一卓再熟悉不过了，一一应下了，表示一定遵守规定，才送走了两位负责采样的医生。
负责采样的医生前脚刚走，后脚秦邵阳就来了，想来也是听说了消息，代表陈主任他们来看看她的情况。
“师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挺难受的？”
“我还好啦，可能就是好长时间没锻炼，这么多跑了几步还觉得有点累。”
“你那可不只是有点累啊，师妹，三十度的太阳下穿着防护服跑了将近三公里，在医院都传开了，大家都很佩服你呢。”
这种事让医院的同事都知道了，对于蒋一卓来说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这种事让前辈们知道了还挺丢人的，还要过来看我。”
蒋一卓还真的没有当病人被看望的经历，也很努力地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寒暄着，感谢他们的好意。
只是内心还是觉得跟人打交道还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
秦邵阳可不仅仅是代表他们东大援铜的同事来看蒋一卓的，天知道他听说这个消息时，心里有多惊讶。
这个看起来单薄柔弱的女孩子，怎么有那样充沛的勇气，为了保护样本，不顾自己被感染的风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