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卓，你听我说。”
蒋一卓扭过头去，很别扭的样子。
“我不想听。”
“你知道的，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蒋一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在她心里，并没有关于亲生父母的任何印象，能称之为亲人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来，是你一直在管着我的衣食住行。”
“我只是钱和东西扔给你而已，不算是抚养，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好。”
蒋一卓不做声，嘴唇倔强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就没有好奇过吗？班上其他同学的父母都是怎么对他们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给你做过饭，没有问过你的起居，没有关心过你的学习，甚至每次都尽量少的出现在那个家里。”
蒋一卓怎么可能不关心，她太想知道了，但怕这些话问出口会让爸爸不高兴，以后更加不想来看她。
“你长大了，按道理说很多事情都可以试着去理解接受了。所以我也是时候该跟你说一些事情了。”
往往这种话说出来，都是会涉及身世的大事，但是蒋一卓并不是很关心，她曾经在孤儿院生活过，她的父母大约早就去世了。
即便活着，能把一个小姑娘扔到孤儿院，也不会是什么值得她去寻找的家庭。
但蒋峰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当初把你从孤儿院里领养出来，我有不得已的原因，这些年也是不得不履行应该监护人的责任而已，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父女之情，你不用为我考虑。我不想治病也是不想最后你成年了，要脱离关系了，我还落个自私不让你上大学的坏名声。”
蒋峰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蒋一卓的耳朵里，像一枚枚炸弹，在她耳朵里不间断地轰隆作响。
原来这才是真相。他不肯多看自己，不肯把自己当做女儿一起生活，不问关于自己生活的任何事。
原来如此。
蒋一卓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疑问似乎突然有了答案，之前的等待和期盼都变得无比荒谬。
“我明白了。”
眼泪掉下来的前一秒，蒋一卓转过身走出了病房。
她不明白，她什么都不明白。
如果一丝感情都没有，那么她这么多年来，和她一直认定的父亲之间，难道只像是被资助的学生和资助人的关系吗？
那自己算什么，一个有法定监护人和资助人的孤儿？
医院的空气开始让蒋一卓感到有些窒息，每一处洁白的墙壁都像带着压迫感不断逼近。
蒋一卓浑浑噩噩的走出医院，门卫大爷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问她：“小姑娘，你没事吧？”
蒋一卓摇摇头，扯出笑容道了声谢谢。
既然她与蒋峰之间不存在所谓的父女感情，那她又何必豁出自己的未来去替他筹钱治病。
在这个时候，蒋一卓想去找个人说说话，却想不到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给她一点支持和安慰也好。
自己活的可真失败啊，自己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期盼的父亲，到头来也从未把她当做女儿，她还傻乎乎的想要把自己的未来搭进去，换他健康。
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傻，更悲惨的人吗？
可是蒋一卓还是忍不住回想以前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能够等到看见爸爸的欢心雀跃，如果一直是她孤单一个人，她又怎么熬的过这些年？
不知道走了多久，蒋一卓回到了她的那个家里，或许不能叫家了，这只是蒋峰给她提供的一个住所而已，不存在亲情，也不属于她。
想到这里，蒋一卓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踏入家门。她干脆停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靠在旁边的电线杆上发呆。
这个时间并没有什么人，一辆辆公交车来了又走，场景像被加了快进一般，人群在蒋一卓的面前来来去去，却似乎映不进她的眼睛里。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路灯亮起，蒋一卓才从思绪里回到了现实。
刚才那么长的时间里，她脑海里把所有能回忆起来的蒋峰来看她的细节都回想了一遍。
去掉小女孩期盼的情绪之后，那些回忆像被去掉了滤镜，终于显现出了它最真实的一面。
对她的期盼和等待，那个从来不会说出一句安慰的话的人；在她不舍的让他走，含泪拽住他衣角时，狠心掰开她小手的人；从来不主动跟她说一句话的人，才是这么多年来真正养育她的人。
这个人不是她的父亲。
她，从始至终还是一个孤儿。
蒋一卓站了这么长时间，稍微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脚底发麻。
她活动了活动脚踝，跺了跺脚，抬头看到街边纷纷出摊了的小贩，和怡然自得的遛弯的人，脑海里突然清明了起来。
即便抛去了情感，蒋峰对她而言，也不是陌生人。这么多年来，对她付出的金钱与时间，她必须要还。
蒋一卓又一次点开了那个“轻松贷”的网贷平台，按照指引一步步输入了身份证号等等个人信息，提交了申请，进入了资料审核阶段。
上次打电话的那个号码很快又打了过来，告诉她审核已通过，要求她提供一个能够收款的银行卡号，并且近期有资金流动的。
蒋一卓提供了过去。她没有自己办过银行卡，现在能用的，只有蒋峰给她的，用来上大学用的那张卡。
蒋一卓有些迟疑，那张卡里还有几万块钱的余额，如果自己这个平台是诈骗的假平台，那么自己可能什么都借不到，还会把现在的所有钱都搭进去。
电话里网贷平台的人听出了她的迟疑，解释道：
“我理解您肯定对我们贷款平台的真实性还不是很确定，您可以从网上搜一搜，我们平台是绝对具有营业资质，实力雄厚的。而且我们不需要你的银行卡密码，只需要提供账号，然后到银行网点确认操作收款就可以了，您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说完，蒋一卓还没回答，电话那边又补充道：“如果您觉得我们公司不可靠，您可以再综合考虑一下其他平台，进行比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