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行吗？你要明白，一旦你的创作不够平衡，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终日漂浮在荒凉的边缘，就连我们也承受不住。唯一的机会就是联合我们......”
大腿一抽，姜平睁开了双眼，口中无声地喃喃道：“联合我们十个，创造一个......”。
他时不时会做相同的梦，每次醒来的时间都不固定，但最久的一次，他也只听到了这里。创造一个什么？他也不知道。
侧身躺在陌生的毛毡上，看着毛毡边缘被压倒的青草，姜平觉得，作为一个暂住者，他也差不多是时候起床了，与其花时间思索梦的含义，不如想想怎么在这个部落里换到需要的物资。
姜平走出帐篷，深吸了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把萦绕在心头的梦暂时抛开。苍翠原野的秋天的确令人舒适，他心想。
抬头看了一眼朦胧的晨星，姜平准备去河边洗漱一番，一会说不定要见族长，还是得收拾一下自己。毕竟他是深夜到来的暂住者，只是守夜的人看他年纪还小，又孤身一人，造不成什么威胁，才让他住下的。
可是，刚走到一半，姜平突然看到一个奇怪的身影：个头不高，隐约能辨认出人的轮廓，但是却看不见双手，正一瘸一拐地从河边向着部落走来。看了一眼周围的帐篷，姜平就近躲在了帐篷的阴影中，不过，刚刚躲起来，他就后悔了，他这是暂住在喀恩部落，又不是来偷东西，躲起来岂不是平白招人怀疑。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响，身影逐渐走向了他这边，姜平躲在帐篷旁边，一边观察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
那个身影走进了部落，借着勉强还亮着的灯火，姜平看到，那只是个小女孩而已，不过十一二的模样，手里抱着四五个取水的瓦罐，走路一瘸一拐地是因为她在努力地用膝盖顶住一个快掉了的水罐。
姜平看她拿得有些艰难，赶忙走出来，想要上前帮忙。结果他刚一现身，就遥遥地吓了那女孩一跳，险些没撒开手。
不过，惊吓过后，那女孩只是带着警惕和好奇看着姜平，不迎上来也不跑开。姜平便慢慢凑了上去，随着他走的越来越近，女孩似乎更加警惕了一些，微微后退了半步，谨慎地盯着他。
姜平见状，便停下了脚步，指着她手里的罐子说：“我来帮你吧。”
那个女孩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收起了那副御敌的姿态，歪着头，面带微笑地打量着姜平。
姜平看她没反应，还以为她听不懂通用语，就慢慢往前蹭了两步，观察这女孩的神情，缓缓伸手去拿水罐，生怕吓着了这个小孩子，不过那个女孩见他伸手过来，非但没有害怕，脸上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
姜平抓到罐子后，女孩很是顺从地松了手，看姜平拿着两个罐子楞在原地思索着怎么问路，便无声得笑了笑，用流利的通用语问道：“你是外族人吧，什么时候来我们部落的？不会是小偷吧。”说完思索了一下，又笑了两声，想来是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因为小偷是断不会来帮她拿水的。
“当然不是小偷，我昨天深夜才到这里，守夜的兄弟说我可以暂住，就给我找了个帐篷，过了一晚。”虽然被女孩突然冒出来的通用语惊吓到了，但姜平还是尽可能温和地说，免得引起了女孩的反感，毕竟寄人篱下，还是随和点的好。
那个女孩像是没听到姜平的话一样，没有回答也没有表情，就是轻轻耸了耸肩，然后就继续抱着水罐往前走了。
姜平刚还在想怎么询问这水罐要送到哪，见她已经开始走了，自然是赶紧跟上去。可走了两步，两人都没说话，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姜平东张西望地，想找个话题破冰却不只从何说起，最后只得俗套地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孩先没回答他，而是笑道：“姑娘？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呢，哈哈哈。”
姜平猛然一听，还以为面前这人是男性，连对方的回答都顾不得听了，赶忙细细看去。小麦色的皮肤细腻红润，刚刚到肩的头发，草原民族的女性服饰，直到看见了女孩腕上那都已经有些陈旧的红绳，这才确定了自己一开始的判断，苍绿原野上民风剽悍，只有女孩才会佩戴饰品，尊贵点的可能有金银相衬，对于寻常少女，红绳也聊胜于无。
一回神，姜平才发现，女孩已经停了脚步，满脸古怪的笑意看着他，也不做声，他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直盯着人家，十分不礼貌，正想道歉，女孩却说：“我刚刚说我的名字叫萨仁，你听到了没有啊？”
姜平赶忙顺着话说：“听到了听到了。”萨仁这才继续朝前走，一边笑着说：“诶，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们南方的男人问女孩子名字不都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啊，不好意思，我叫姜平。其实我...”
“到啦！”女孩大声地喊道，打断了姜平的话。萨仁转过身来，自顾自地从他手中一个一个地拿过瓦罐抱在怀里，小步蹭进了帐篷里。姜平本来想接着说完，但转念一想，自己究竟是不是南方人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毕竟，在苍绿原野的人看来，伊恩密林和黄土丘陵没有太大的区别。
姜平转过身去，准备继续自己的洗漱计划，可是没走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转身一看，是萨仁从帐篷里追了出来。姜平有些无奈地停住了脚步，等萨仁跑到了他面前，问道：“怎么了吗？”
萨仁说道：“你刚刚还没说完呢，其实什么啊？”姜平刚想张嘴，萨仁却突然大喊了一句：“哇塞！你的袋子上有储物图腾诶！你也是图腾师吗？”
本着不和小孩子计较的想法，姜平便没在意她三番几次打断自己的话，顺着她答道：“是啊，怎么？你也是吗？”
“不是哦。”萨仁遥遥头说：“我们部落就只有族长一个人会驾驭图腾，在搬迁的时候他做过一些临时的储物图腾，我只是见过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还奇怪为什么她会说“也是图腾师”呢？姜平心想，毕竟他在萨仁的身上完全没有感受到图腾的波动。
“嘿，姜平，你能跟我说说图腾师都是做什么的吗？”萨仁好奇地说，满脸写着兴奋。
“可以啊...”姜平下意识地回答，可是张开嘴却发现，虽然平时都在用图腾，但要他讲图腾师是做什么的，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姜平重新迈开步子朝河边走去，一边走一边理了理思路，说：“简单来说就是通过向图腾献上信仰来换取力量吧。世间各处都受神明管辖，除此以外，万物也各有灵性，只要向他们献上信仰，他们就会给予你回应。草原民族不是相信萨满的万物有灵论吗？这一点你应该挺好理解的。”
“啊？那为什么我每天都希望水能从河里自己到壶里来，它却一直没有理过我啊？”萨仁追着姜平的步子问道，看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她显然已经忘了要对外族人保持警惕，只想着多了解一些。
“那是因为向元素祈愿是需要媒介的，也就是各种图腾，而且不同的图腾、不同的人甚至不同的环境，效果都有差别，不是简单的想一想就可以了。”姜平边走边随口回答道，一偏头却看到了一双明显没听懂的大眼睛。
小小地叹了口气，他接着说：“就拿储物图腾为例吧，储物图腾可以带给容器更大的空间，可是，如果你只是捧着一个袋子祈祷，就算你再虔诚，空间还是一样不会变的。我袋子口的储物图腾考虑到耐久性，用的就是大理石、青铜以及鲨鱼的牙齿，再用松香进行固定，这样的图腾或许效果不是最好的，但绝对足够坚固。可是当你们部落迁徙的时候，肯定要追求储物空间的最大化，如果我猜得不错，用的应该是白砂石、黑铁和鲤鱼的椎骨吧。”
“诶？你怎么会知道？族长说这是他独创的啊？”萨仁的眼神仿佛姜平是个盗取族长秘方的小偷。
“独创？可这是传世最广的两种储物图腾啊。”姜平显然也对这种回复感到很诧异。
“不可能，族长是不会骗我们的。”萨仁在这方面似乎固执地异常，看姜平的眼神中又有了几分警惕，显然在担心他会把族长的秘方都偷走。
姜平虽然心有疑惑，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就没有做声，刚好走到了河边，就想着先洗把脸，顺便思考一下怎么回答萨仁。可是他刚刚俯下身去，萨仁就一把拽住了他，姜平以为她还要接着追问，可萨仁却说：“不能直接在河流里洗漱，只能取水回去使用。不过谅在你是暂住于此，没有用具，这次就算了。”
姜平正腹诽那你干嘛要拦着我，她就接着说：“不过还是要先向河神祷告致歉，然后才能使用。”边说就拉着姜平跪在了河边，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摆出祷告的手势，恭恭敬敬地俯身祈祷，姜平见状，也就学着她的模样照做了。
起身之后，萨仁立刻就又恢复了天性，故作老气地说：“虽然你这是第一次，不过祷告得还有模有样的嘛。”
姜平微微笑了下，赶紧把脸埋进了水里，避开可能的谈话，因为他需要时间来思考一下现状。
这里的族人显然对图腾术一无所知，甚至还有一些错误地认知，不然的话，对小孩子的教育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喀恩部落明明距离城市这么近，怎么却像是和外界全无交流一般？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居民们似乎还对他们的族长和信仰十分虔诚，虔诚道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难道，是他们的族长是在欺骗这些人吗？如果是，族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姜平在水中闭着眼睛，大概有了自己的想法，然后才抬起头来。
他刚一起身，萨仁的问题就到了：“姜平，世界上有那么多种元素，那么多可能的力量，图腾师是都能尽数掌握吗？”她有些狡黠地眨了眨眼，似乎期待着某个答案。
姜平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不是，很多元素不只对媒介，也就是图腾有形式上的要求，对使用者也有特殊的要求，一些可能要求心性，另一些可能要求体能，所以没有谁能够掌握所有种类的图腾，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够掌握所有的元素。”
萨仁闻言，颇为骄傲地说：“哼，果然，你们这些外面来的图腾师就是弱，我们族长就能以我族的四象图腾为基础，通过转化和搭配来掌握所有元素。”
姜平轻轻皱了下眉头，并没有相信这种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毕竟，通过基础元素相互配合转化来掌控全部元素这种尝试，很早之前就有人做过，却无一成功，因为其中需要的运算量实在太大，而且一点偏差都不容许。姜平皱眉，是因为他发现，这里的族人对族长的信任有些超乎寻常了。
虽然不安生，但总也洗漱完了，姜平便回身走去。萨仁看姜平没理她，还以为自己话说的太过，惹姜平生气了，就哒哒地跟在后面，想要问些东西来岔开话题：“既然不能掌握所有元素，那你的图腾专精于哪一方面啊？”
“我？我是个流浪医者，图腾主要的功效是治疗。”姜平答到。
“诶？治疗吗？那为什么你还会有储物图腾啊？”萨仁满脸写着怀疑。
“唉，怪我，刚刚没说清楚。”姜平闭着眼睛叹了口气，睁开眼后停下脚步，转过身对萨仁说：“万物有灵，我们以图腾为媒介献上信仰，就会得到回应，这是图腾师力量的来源。可是，几乎没有神灵会要求图腾师只能掌握一种图腾。”
“相反，很多图腾对信仰的门槛很低，比方说储物图腾就是，只要你对图腾有着一定的恭敬和尊崇，它就能赋予容器更大的空间。当然，如果对其保有更真诚的信仰的话，可以获得更大的空间，但是没有必要。这类图腾被称为‘辅助图腾’。但还有一些图腾可能对信仰的要求就比较高，高到大多数人没有心神去掌握两个，这类图腾被统称为‘专精图腾’，大多数用于战斗或治疗的图腾都是这个范畴。辅助图腾可以彼此共存，同时也不和专精图腾冲突。”
姜平顿了一下，通过表情确认萨仁听懂了，这才接着说：“但也有一些例外，比方说伊恩密林的很多部落或城市就以多图腾闻名，毕竟伊恩密林的图腾材料相当优质。相对的也有十个图腾不容许其他力量与他们并存...”
“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萨仁迫不及待地说：“就是被称为至高信仰的十个图腾吧，族长给我们讲过，我想想，好像有梦境图腾，生命图腾、圣光图腾、磐石图腾，还有...还有飓风图腾，然后是...是...”萨仁抿着嘴，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姜平接了下去，说：“还有和圣光对应的暗影图腾，以及烈火图腾和潮汐图腾，最后还有掌控空间和时间的闪烁图腾和秩序图腾。这十大图腾会给予能够发现并驾驭他们的人无与伦比的力量，相对应的，使用者需要放弃除他们以外所有的专精图腾，因为至高信仰是不容侵犯的。不过，这也只是针对那些对信仰要求比较高的图腾而已，像储物图腾那种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的图腾，即便是至高信仰也不会多做计较”
“哦，这样啊。”萨仁紧接着问：“能够发现并驾驭他们的？图腾不是制作出来的吗？”
“并不都是，只有这十个图腾是例外，他们永存不朽，每一任拥有者死亡之后，他们都会潜藏在某处，等待着下一任拥有者的到来。”虽然被萨仁地问题纠缠得有些疲惫，但姜平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正因这十大至高信仰不是由人类制作的，所以有一部分人一直致力于研究他们的诞生，那些人坚信，是十大图腾创造了这个世界，所以只要参透了至高信仰的诞生，就能获得世界的奥秘。”
“那有没有可能发现了他们却驾驭不了呢？”萨仁没有理会什么“世界”、“诞生”这种一听就很无聊的话题，兴冲冲地问道。
“当然可能，掌控至高图腾需要对他们拥有极高的信仰，如果尝试掌握却失败了的话，结局只可能是死亡。”姜平站的有些累了，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接着回答萨仁的问题。
“啊？就只是因为信仰不够就要死掉吗？听起来好冷酷哦。”萨仁毕竟是小孩子，脸上的表情似乎在为那些人们感到担忧。
姜平轻笑一声，没有理会萨仁的感慨。世界上有无数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至高图腾，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那些人就算失去生命也不会在乎的。
天已经快彻底亮起来了，远远地也能看到部落里的其他人抱着瓦罐朝河边走来，姜平重新迈开了脚步，朝部落中走去，萨仁似乎还想追问，却被族中的一名壮汉抢了先：“那个借宿的兄弟。”开腔的正是昨晚守夜那人：“族长有事找你，让你去帐篷里见他。你到部落里问一下，会有人告诉你族长的帐篷的。”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毕竟是族长的命令，萨仁便没有跟上去，但却在姜平迈步离开时说：“我回头再找你接着问哦。”姜平闻言，脚下一滞，叹了口气，才在萨仁的笑声中接着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