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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荒山残佛】

谁能想到素还真带儿子就是放任自流,任由素续缘跟业途灵搭班凑队。他们两个自己组成了对抗万魔天指的小团体,虽然力量不强,但素续缘的智谋丝毫不逊于素还真,加上业途灵在邪灵一方仍有不小的号召力,以邪制邪的办法倒也略有成效。而素还真忙于找寻神医医治一页书和叶小钗伤毒,枯叶已经随雾谷老人退隐了,只有今生一剑每天推着叶小钗的轮椅,跟着素还真东奔西走到处求医。

元元心和黑白郎君碍于弦上玄先前交待,主动挑上百棺机密门一探侠道追溯踪迹,现在的云渡山竟成空山,只有一身毒患的一页书独守大本营。群侠都以为素续缘平安,邪毒已除,众人分散处理各自事务,连灵心异佛和悟僧都隐入雾谷中不再参与尘事,只有素还真父子知晓,那表面风轻云淡好像没事人一样的前辈,正被邪毒无尽折磨着。

“一页书老友——”许久未闻的声音传上山来,一页书低吟一声,心下了然。

“武皇光临云渡山,一页书有失远迎。”拂尘一横,一页书微微欠身见礼。

“道友客套了,听说道友中了邪灵暗毒,本皇特来关心,道友可无恙乎?”武皇一上山,尚未寒暄两句,就迫不及待查探一页书伤势,算计的眼神却逃不过一页书的法眼。

“多谢道友关心,区区邪毒,岂能沾染一页书分毫。”

看一页书依旧神采奕奕,确实不像中了剧毒的模样,武皇心有疑惑,继续试探道:“可是吾听闻此毒乃是万魔天指独创,至阴至邪,只恐道友中招而不自知,本皇也略通岐黄,不如让吾替道友把把脉,以安众心。”

说着他伸手就要过来,一页书马上侧过身背对武皇,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道友是不相信一页书的能为吗?”

“非也,只是关心。”

“心意吾收下了,只盼来日若真与邪灵开战,道友能站在一页书这边啊。”

“当然……当然。”

未免言多必失,稍加试探后武皇就离开了,但他离开不久,又来了不少魔域与邪灵兵马,大大小小总有几十批,由阿修罗主宰和表象意魔领军,打打撤撤不停骚扰,逼迫一页书动手,消耗内元加速毒素蔓延。

又清除一批魔兵,这已经是第廿三批了,加速流通的真气带动邪毒流散,一页书再难将其封印于一处,邪毒开始缓缓向脑部中枢蔓延。众天上山探望时,远远只见得花树下仍站着一道笔挺的身影,背对着访客,自背影一观,他仍是那个八风吹不动的一页书,声音中流露的细微虚弱几不可查。

“一页书,秦假仙已经找到帝王根的下落,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还能支撑吗?”众天想上前关心,却被一页书严厉拒绝。

“千万不可靠近,千万不可碰到吾的身躯。”

“难道?”

“道友,这几天吾想你留在云渡山陪吾。”

“唉,能让吾一观你的状况吗?”

确定众天站得离自己很远,一页书才缓缓转身面对昔日老友。这一转身,惊得众天摔掉了手中拂尘,半天说不出话。

“你的脸……你的手……”

“吾早知晓此毒腐肉蚀命,只是心寒吾曾经的朋友,今日竟联合邪魔来害吾。”一页书缓缓背过身去,淡然地看了看自己被毒腐蚀成焦灰色的左手,他的左半边脸也布满可怕的腐洞,血肉黏着化为浓稠的毒液滴落在衣袍之上,额头上方的数颗舍利已俱焦黑,只怕等满头尽墨之时,也是性命尽头。

“你既然早就知道有此一劫,为何不设法避开?”众天又急又忧,不停往山下眺望,期盼秦假仙尽速带来千年参王。

“不瞒道友,此劫吾百多年前便从一名故友口中得知。”一页书的左目已盲,犹撑着右眼温和地望向身边的月华树,花苞依旧,箫笛依旧,仿佛从容岁月也依旧。“但定数既定,避无可避,只是负了故友一心护吾之情。”

“一定会有办法的,秦假仙怎么还没来?!”

“道友,你没必要再为吾操心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人生就是如此,这是定律,谁也改变不了。天欲我亡,随时随刻,天欲我存,百世千秋。”

“可惜你壮志未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愿吗?”

“哪有什么壮志,这江湖有你们,一页书安心万分。世间虽是黑暗,但还值得回忆留恋,遗憾是说不完的,时限来临时不会有半分宽限,随缘自在吧。”

“唉,天意弄人啊。”

“我们来啦!”急吼吼一阵高呼,半空掉落三个人,正是好不容易找到帝王根的秦假仙和荫尸人。

“你们终于回来了!”众天如见甘霖,急忙请帝王根医治一页书。

一页书再次转过身,又把秦假仙两人吓个半死,但帝王根一见一页书脸上毒斑,马上就看出毒性凶狠。

“好阴狠的邪毒。”帝王根乃是千年人参修炼,连他一时之间都被震惊,“若非你根基深厚,普通人根本撑不了这么久。想要医治此毒,恐怕需要耗尽吾全身的灵气。”

“一页书怎能行此损人利己之事,帝王根,吾只求你一点参王灵气,医活此树中之灵,一页书感激不尽。”

“一页书啊,你的脸都烂去了,再让帝王根想想办法嘛,说不定不需要他牺牲你就能康复。”秦假仙关切地劝道。

“是啊,吾身为医者,让吾见死不救吾做不到,先让吾活化树灵,再研究思考你的毒患。”

“有劳啊。”

帝王根运动内元,千年参气蕴含无比灵气,只数分,月华树便抖擞精神,抽枝***,焕然一新,重新散出点点微弱佛气接连云渡山地气。

“树中之灵跟你一样虚弱不堪,可惜吾的参气只能使一人恢复。”

“你的意思是弦上玄醒过来了?”秦假仙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居然跑到树下对月华树大声哭诉,将一页书中毒叶小钗残废的始末全部哭丧似地号了出来。众人阻拦不及,也不知弦上玄现在这么虚弱是不是能听得见,反正秦假仙死马当成活马医,号出来自己心里也痛快些。

突然,异象发生了,刚复生机的月华树竟然满树凋零,佛气尽散顿成枯枝,帝王根忙再运参气却毫无反应。

“不妙!”一页书大惊一声,“佛气消失,元灵将溃!”

没有半分犹豫,病体沉疴的一页书运动所剩不多的元功,即刻将弦上玄元神抽离枯枝,灌入自己灵台之内,随后腾起自己所有的佛气护守残灵。一页书身上腐蚀的伤口更加扩散,已近半身面目全非,再也无法站立,勉强坐在地上,却仍支撑着所有佛力凝聚灵台一点,既守住徒儿不受邪毒侵扰,又准备将所有佛气尽数渡给徒儿,好助他早日复原。

枯树荒山半残佛,僧衣无暖孤影蓑,箫笛不解此间情,东风还奏江湖波。

一页书头上的金舍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化成焦灰之色,众人惊慌失措,焦虑不安,帝王根甚至想直接牺牲自己救下两名病患。此时,奇迹出现了,最后一颗金舍利完全变黑之前,毒素蔓延竟然停止了。

“一页书?一页书?你还能听到我们讲话吗?”看着仅剩的最后半颗金舍利,众天焦急唤道。

静坐的人恍若无感,没有丝毫反应。

“一页书跟弦上玄不会一起死了吧?”

“我呸呸呸!”秦假仙一巴掌把荫尸人扇下山去,“一页书跟弦上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帝王根,我们站着什么都不做也不行啊,你试着灌输灵气看是不能帮上忙?”

“好!”帝王根二话不说马上将自己的参王灵气隔空打入一页书体内。

源源不断的灵气入体,一页书依旧毫无起色,帝王根并没放弃,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持续灌输。时过数刻,终于有了反应,满头染墨的焦黑快速退去,一页书头顶的舍利仿佛焕然一新,重新散出夺目的金光佛耀,而身上流满的深绿色毒脓也消失了,变回原本的鲜红血肉,他本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啊?这怎有可能?吾的参气应该达不到完全解毒的效果才是啊?”

亲眼见到一页书身上毒素尽散,帝王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慢说是他了,众天等人也惊叹不已。

可一页书却毫无喜色,反而面露悲切,比自己中毒那会儿更加哀伤。

……

‘吾徒,你还能听到为师讲话吗?吾徒?’

‘吾……可以……还算撑得住……抱歉……骗了师尊……’

‘这是吾的劫,你何苦如此……唉……’

‘没关系,反正也死不了……谁都可以消灭吾,谁也无法真正消灭吾……毒而已嘛,比雷好多了……吾一丝都不怕……’

‘唉,你暂时安心在吾灵海中修养,为师一定会找出替你修复魂体的办法。’

‘凡事有师尊在,吾从来无所畏惧……顺便替吾告知帝王根,多谢他的参气相助,吾才能顺利突破师尊的封印,也才能有力气吸收毒素……千年修行不易,吾自家师尊自己救,就不劳烦他献命了……’

……

“一页书?一页书啊?”

“唉……”一页书今天叹的气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他的伤势依旧沉重,被腐蚀掉的血肉毕竟是巨大的创伤,但他已有气力能重新站起。

“帝王根,劳烦你再将这株花树医活,让吾徒未来能有个栖身之地。”

“一页书啊,到底是发生何事啊?”秦假仙问出了大家现在都想知道的问题。

“唉……吾徒吸尽花树所有灵气造成衰败假象,他料定吾必然关心则乱,着急将他吸入灵台护他元神不散,却正好让他趁机扫净了吾的毒素,此毒已解……”

“这……吾还准备将自己的灵气聚于头颅之上,只要你们斩下吾的头颅练成丹药,此毒必定可解,想不到竟有人能在瞬间解除此毒?”帝王根一边修复枯败的月华树一边惊诧地说。

“他要吾转告你,千年修行不易,好好珍惜性命,无需为吾白白牺牲了自己。”一页书向帝王根鞠躬见礼,感谢他之义助,“参王高义,吾师徒铭记在心啊。”

“医者父母心,令徒出手,也算是救吾一命,皆是功德无量。”

“那弦上玄咁有怎样?他现在不也中毒了?”

“弦上玄乃是虚无缥缈的一团元灵,有形之毒并不能对他造成实质伤害。只是他又再度耗损灵力佛气,这段时间吾必须亲自养护其灵,待魂力稍复,方可将他放归月华树中自然养元。”

“总算有惊无险。”众天大大松了一口气,“邪灵万万想不到吾方竟有奇兵。”

“嗯——”一页书恢复往日风采,眼底却渐露愠色,沉声吟道,“劫厄虽渡,但不可不回敬诸邪,吾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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