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斩！”
脑一热，说出这四字，就代表无法回头，玄鸣涛心里再虚，也须装出一副从容不迫！
“嗯——？！”一页书高吟一声，竟稍敛威劲，有意让来者答话。
艰难地再咽了咽口水，玄鸣涛将哆嗦的手背在身后，就算这样会让后方的龙宿看到自己的窘况，也总比在书大面前出糗好……他硬着头皮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让声音因为紧张激动过度而反成吼声。心里曾经预设了一百种与本命相见的场景，真到面对面时，整个人却像触了电似的一片空白，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傻愣愣地戳在原地动弹不得，直盯着一页书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道子有多自负，敢如此无礼地直瞪百世经纶。
“恶邪业障，往渡轮回，如是我斩。歪魔邪道，妄行无端，如是我斩。妖邪诡谲，荼毒生灵，如是我斩。”战斗状态拉升到满格，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要讲什么了，只好先答书大的话，有问答有来回，接下去才好搭腔。玄鸣涛重振精神，搜肠刮肚地将书大在剧里说过的话原样搬出来作为回答，想不到这番大义凛然却意外了在场众人。
“好个‘如是我斩’，看来你亦是同道中人。”一页书拂尘轻抖，有意放他们一马。“但云渡山一草一木皆不允许被随意更改，带着你的树，离开！”
“且慢——”玄鸣涛脑子急转，“它已经生根抽枝，繁花正盛，与云渡山融为一体，现在是你的树，不是吾的树了。佛家常言慈悲，花草树木，鸟兽鱼虫皆是生灵，百世经纶竟容不下这一株小生命吗？”
‘wdm啊，我脑子是被门夹了吗？！竟然反诘书大？！完了完了……’
“巧言无用！若无他事，速速离开！”一页书无意与善逞口舌之利的人纠缠，屡下逐客令，大有他们再不离开，就一掌送他们出山的意味。
面对这个深不可测又咄咄逼人的高僧，龙宿虽感不快，却也没有露出痕迹，珍珠扇轻轻遮面，估算打量着一页书的实力。反观玄鸣涛，紧张之情渐复，终于找回点自我后，眉头微动间心思百转。他与龙宿眼神交汇，彼此了然于心。
“目的未成，离开岂不可惜。”玄鸣涛再次礼仪齐备地九十度稽首，现在是对着本尊了，比先前山界碑那会儿还慎重，“小道玄鸣涛，此乃吾友疏楼龙宿，我等特上灵山，有三事欲请圣僧赐教。”
“若是妄言可省下了。”一页书不耐地说。
“怎会呢，第一事便是论佛，请圣僧不吝指点。”玄鸣涛心里惴惴不安，这时期傲娇任性又护短的书大真难搞！挖空脑中所有剧情，只求能挽回在书大心中不好的第一印象。不过想跟书大论佛岂不是疯了，但是不这么说，又怎么能显示出自己觉悟高佛缘深呢……
‘不怕不怕，幸好咱有剧情挂！’
玄鸣涛努力再定心神，告诫自己这场佛辩要不成功，那就成仁吧！
“你想与吾论佛？”一页书竟然轻蔑地高笑一声，“你又不是吾的道友，不够资格与吾论。”
龙宿险险就要上前亲自跟一页书论个高低长短，这都什么和尚，傲慢如斯！吓得刚有些平复的玄鸣涛急忙抢先一步，挡在龙宿跟前圆道：“圣僧，你差别心甚重矣。”他用眼神稳住龙宿，不急不慢地镇定下来，“那吾便与你的徒儿论，若他说不过吾，便请圣僧屈尊下顾。”
罢了，就当是做面子给好友，且看他们能论出什么家长里短。龙宿素来傲气，想不到还有比自己更狂傲的和尚，拂袖也不客气，往石桌边坐下，直接翘起二郎腿，丝毫不惧一页书逼人的气势。
‘顶峰就是有顶峰骄傲的资本……’
玄鸣涛心中默默擦了把汗，原想带龙宿来给自己撑个场子，自己也不至于怂过头，这俩可千万别先干起来了……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龙宿跟书大都不是好斗之人，虽有不快，能讲话解决的谁都不想动粗。
一页书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十分有信心，当即就于佛字岩下盘膝而坐，搭配上身后的月华树，花瓣纷飞落在他肩头，甚有一种佛陀于菩提下参悟的禅景，看得玄鸣涛激动不已，甚至认为自己作死没白作。
两位听众都坐下来了，佛辩刚要开始，山下就气喘吁吁跑上来一人，是紧赶慢赶终于赶回来的秦假仙。一页书的不满值又提升了，怎么现在云渡山变成谁都能来逛一圈的旅游胜地了吗？！这个没鼻猴方才还拿着爱徒的佛珠来威胁他！幸好老秦是个明眼人，一看气氛紧张，马上识相地缩到龙宿身后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而龙宿竟然神奇地没有反感阻止？？
那点小心思一页书一目了然，在他看来这又是一群不自量力的庸人，踏足云渡山跟他论什么歪理邪说，还竟然敢用他的爱徒作威胁？！看在‘如是我斩’的份上，且给他们说妄言的机会，要是论不出什么道理，或者讲出的话污藐灵山，他笑尽英雄的诗号不是白念的，完全不吝啬送他们一程。
“施主欲论何事？”所有听众已经就位，佛辩正式开始。灵心异佛本无意相争，也跟他师尊一页书不同，他只有全然的慈悲与忍耐，做人做事讲求委曲求全，舍己度人，只想帮玄鸣涛解困释疑，并不想非要论出什么高低输赢，还想着若情况不对，尽量帮三位施主跟师尊求求情，让他们能够安然无恙离开。
“大师请了。”玄鸣涛向灵心异佛合十欠身，心中打起小算盘。现在的交谈对象是灵心异佛，他的紧张感就降低许多，毕竟异佛是真老实和蔼，而有异佛的缓冲，相信自己的思路打开之后，能慢慢进入庭上辩论的状态，找回自己律师老本行的感觉。
“修者常言知天机，晓天数，行天命。我们便来讨论一下天命如何？若有一人，恃武开杀，杀了许多你的同志朋友，你阻不阻止？”辩论归辩论，可怜的灵心异佛能拉还是拉一把吧，稍稍提点一下也好，以此为题正合适。
“天命所至，当行之事，吾绝不迟疑。”
“那如果天命所示，你的同志朋友注定要经历生死轮替，将由他们最亲近之人承接他们的救世天命，那你救是不救？”
“若是插手，将违反天机。”
“大师之意，是要放任杀人者行动，不做干预？”
“嗯。若天命注定要有生死轮替，那么旧同志亡故，必将有新的救世力量无穷而生。”灵心异佛面不改色地认真回答。
“确实，人的性命本就不该寄托在他人身上，用见死不救来指责他人没有顾全自己的生命，实在可笑。”玄鸣涛语带讥讽，“吾再问，若须被轮替之人是大师你呢？你能心甘情愿引颈就戮？也不需相救？”
“阿弥陀佛，舍生入地狱，天命有数，插手不得。”灵心异佛真的是连牺牲自己也不带皱眉，毫不犹豫就说出舍生之言。
玄鸣涛突然有点恨铁不成钢，想必剧中的书大作为师尊，对这样一根筋的徒儿也是又心疼又无奈的吧……
“旧同志所背负的救世天命，死后注定转移到他们最亲近的人身上，试问，以他们之交情，难道他们亲近之人不会选择与他们同样的救世道路吗？替不替换，众人还不是同为正道，同为苍生？以天命为借口，坐视恶行与生命亡逝岂不更加可笑？”
灵心异佛闻言明显一愣，玄鸣涛继续苦口婆心地说：“救人救世，难道不是起而行如此简单的动作？莫非还需看黄道吉日？什么窥天机，识天命，说起来不过是用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吾道家虽遵循天意，但人命可贵，大义在前，也不妨碍吾逆天而行。因此，救或不救，在心，不在天命。”
“阿弥陀佛，醍醐灌顶。”
希望这一番提前的剧透灵心异佛真的能听进去，以后别傻傻地为天虎八将的天命白白送了命……
灵心异佛合十回礼，无法反驳，身后的师尊一页书也缓了脸色，大概是真觉这道者说中他徒儿的品性了吧。其实一页书也不止一次尝试劝过爱徒别事事过于遵从天命，无奈坚持己见的爱徒就是堪不破，如今竟被一名外来者点破关窍，只望爱徒能明白舍身入地狱真正的含义。
“圣僧，现在吾可有资格？”
得了便宜开始准备卖乖的玄鸣涛突然有了自信，说佛理论佛道是肯定讲不过书大的，可架不住他提前看过剧本啊，随便选一两件书大日后会后悔痛心的事情来刺激一下还不容易吗？何况他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就不信用书大自己讲过的佛理来回辩书大，还怕论不出个五四三来？
紧张，就会失误，犹豫，就会败北！挽回好印象走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