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用琴声弹奏一曲东风破，落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苦境世外古道我们一起走过，荒烟蔓草的年头，就连离别都很沉默……”
凉风吹起尘沙，苇草伴着飘飞的落叶，烘托着黑暗道外一曲淡淡的忧思。
“他一定会来的……”
谁知连等三天，黑暗道连接苦境的入口一片寂静，只有风声中稍显落寞的琴箫之音。
金鎏影依约带着道生们与玄鸣涛汇合，但小师弟却说想与新交的好友道别，金鎏影也不拒绝，也没有任何交代叮嘱，好像急着办事似的率先带弟子们回了总坛，接师弟这件事只是顺路而已，上不上车都随意。好在玄鸣涛现在也不是不能自保，虽然知道异度魔界已经现出端倪，单独行动实为不妥，可这一走，不知道道魔大战会打到何年何月，如果告别的话没有提前说，也许会来不及吧。他清楚所有人的命运，唯独不知道自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必须提前安排好对策。
一曲东风破，正合当下离愁，不知道龙宿会不会来，纯靠心灵感应他能感觉得到吗？说了两个月的归期，应该是能算到吧……但是他们的友情真达到能劳动龙宿大人亲自来送的程度了吗……不行的话随便派个人来也成啊……
不确定的心一直悬在喉中，既期待，又怕最终等到的将是失望……照世明灯也不出来聊两句，三天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不唱出来都快抑郁了……要是今天再不来，武修会很快就要开始，只怕会赶不上比试的抽签。
歌声方落，旋律还未停，空气中的流风突然变得飒爽起来。回首一望，只见一道粼彩夺目的紫衣身影，摇着熠熠生辉的珍珠扇，悠闲地一步一吟，正朝着黑暗道方向走来。每一步所带的气劲都将前路的落叶一扫而空，三日来凝滞的气氛也顿时开阔，正是——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鳞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玄鸣涛激动地收琴起身，抖擞精神迎上去，龙宿还嫌弃地以扇遮面，打量着几天没见又一身落拓的好友，真是太不成器了。
“吾还以为……”玄鸣涛感动地抽了抽鼻子，惹得龙宿更加嫌弃。
“以为吾不会来送汝？”龙宿调侃地啧了一声，提出一沓盒状物交给玄鸣涛。
“嗯……确曾有此忧虑。”玄鸣涛傻乎乎地咧嘴笑道，“这是？”
“相识之初，吾便答应汝，若汝回转道境，吾必赠汝苦境特产，好礼相送。”
“苦境地域广阔，物产繁多，这是哪一种特产？”
“还记得汝教吾的碾茶叶作沫之法，君曾言，以茶沫撒与糕点之上称为抹茶，别有一番清新滋味。”龙宿很是正经地说着，但玄鸣涛的眼睛越瞪越大，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因此，这是吾亲手所制之抹茶桃花糕，苦境只此一份，礼轻情意重，可为特产否？”
‘wdm……’
“哈哈哈——”玄鸣涛又惊又喜，不禁苦笑起来，“以后，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能尝到好友的手艺。”
“莫忘了我们尚有三年酒约，吾还等着饮汝的愿逐月华流照君。”
三年……万一三年后道魔大战打得如火如荼，怎么有功夫分心去会友，又岂能让龙宿来道境涉险？！
“三年方才入味，需再历三年，灌以月华之花汁，又三年封土沉淀，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年，欲得醉千秋，必先耐心久待。”
十年吧，十年后也许战事也差不多了……
“也好。”龙宿有些遗憾，“道魔之战将启，汝务必珍重。”
“有君一言，足矣。希望下回再见时，新的儒门天下已经成熟了。”
“儒门天下？好名，好友请拭目以待。”
“对了。”刚告别完转身准备进入黑暗道，玄鸣涛又一百八十度转身，“险险忘了第二项约定了。”
“啧，吾还想汝慷慨大方地放弃要求了，说吧。”
玄鸣涛露出一副标准的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吾想要你一直随身佩戴的那块紫龙玉环。”
“哎呀涛涛，不愧是吾友，真是好眼力。此玉环是采东海深处千年珊瑚玉，集百匠之功雕刻千日方才成型，以其工艺之精世无复版，吾才一直随身佩戴。”龙宿虽这么说着，但表情却一点不心疼，大方地随手解下腰间紫龙玉环递给玄鸣涛。
浪潮中两条龙盘绕其间，嬉闹争抢着中心龙珠，晶莹剔透的紫玉中还有隐隐流动的水波纹，真是稀世珍品。
“为何是双龙呢？”玄鸣涛突然冒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一山不容二虎，一海岂纳双龙？”
“此两龙皆是四爪之臣，真正的无价之宝乃在龙珠，龙珠中的五爪水龙影才是此环精华所在。”
“原来如此。”
就在龙宿以为玄鸣涛只是看上了玉环想要留作纪念而已时，但见他突发奇想，将紫龙玉环抛上空中，随后并指发出一道疾速剑气，瞬间将玉环自中心龙珠处，分成了切面极为整齐的两半。
“汝这是做什么？！”龙宿惊讶地接住其中半片碎环。
玄鸣涛不答，只默默将自己的道元分出一部分灌入被他所接的半片碎环中，然后将这半片塞给龙宿。在他示意下，龙宿也将自己的儒元封入另外半片碎环，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封着儒元的那半片就被玄鸣涛抢走了。
“这个，就叫做莫失莫忘。”玄鸣涛小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儒元碎环，“一人一半，感情不会散。”
“吾还以为是割环断义。”龙宿握着手中半片的道元碎环不住地摇头，“真真糟蹋美玉，真真糟蹋——”
“耶——咻咻，吾足足等了你三天，要一丝小补偿不为过吧。时间不早，快快说出你最后的第三题，要不然吾就回道境了。”
“罢了。”龙宿将半块碎环依旧悬回腰间，“第三题非常简单，便是十年之后，吾要饮到汝酿好的美酒，但如果不是天下绝味，吾是不接受。”
“就此约定。”玄鸣涛最后上去拍了拍龙宿的肩，“不管未来如何，你就是你，莫理蜚长流短，只做自己。”
……
一入道境，顿时清新的空气，顿时解除的引力，舒畅得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果真去苦境不是白历练的，压强解除后，不仅身手变得更敏捷，连真气流转都更顺畅了。
本想回去就先找宗主师尊交差，然后跟师兄师姐们聚聚，搞不好还能遇到已经来道境赴会的各路道友，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墙头们。可是总有好事在等着他，这不刚进入道境没多久，连别尘居都还没到呢，山涧边休息的功夫，就遇到了一个眼熟的海藻头……
这不是剑小雪吗？！哦不，现在这个阶段，应该是鸠盘神子吧。剧里说鸠盘神子聪明得很，智商220+不说，还博学好思辩……得嘞，又遇到一大脑瓜子……这怎么异度魔界到底啥时候彻底出来啊，冷不丁冒出一个，冷不丁又冒出一个是怎么回事，莫非小范围的零星探子已经派出来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些魔自己跑出来找新鲜，断风尘就不说了，鸠盘神子搞不好是论遍魔界无敌手太寂寞，自己出来人界找对手来了。不过好在，鸠盘聪明归聪明，个性还是一条筋，要不然也不能被一莲托生忽悠了两辈子。
鸠盘神子的发型跟剑雪无名还是很不同的，虽然也是黑绿相间的发色，远看很像海藻，但好歹人现在柔顺啊，一头飘逸的直长发，比剑雪一条条竖起来的非主流强太多了，看起来也比以后要帅好几倍，关键是一看就是智慧型，不像剑雪看着就很呆萌……果然发型影响颜值……
走是走不脱的，鸠盘神子已经发现了新猎物，那就坐着等他过来，咱也说道说道呗。书大都能说赢，还怕鸠盘吗，而且鸠盘神子不是个爱杀戮的魔，他就爱跟你辩论。这要是不小心遇到吞佛，那今天就不是论道了，直接告别这个世界比较快……
“小哥哥，要一起打发时间吗？”玄鸣涛泼了泼溪水，吸引鸠盘神子过来。
“自吾进入人界，人类见魔即避，修者逢魔动杀，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主动邀魔同坐的道者。”鸠盘神子声音清亮，高扬的语调在在显示自己智慧不凡，和不屑与人类废话的桀骜。“吾不杀你，勿阻吾前路。”
“哦——那这步踏出，欲往何方？”玄鸣涛开始拉起神棍范。
“目的，无有。”鸠盘神子继续走，并未有停留的意思。
“这步，你往右边去是魔，这步，你往左边去是佛，说你是魔你是魔，说你是佛你是佛。”不能让你瞎逛啊，话没说清楚就走，那以后剑小雪不是还得吃亏。
鸠盘顿下脚步，在踏出下一步之前，回身看向溪边的道者。“若这一步，不左不右，行走中间，那便如何？”
“魔中有佛，佛身亦魔。”
“一个人如何同时拥有两种身份，魔就是魔，佛就是佛，佛魔不两立，如何说既是魔又是佛？”
“是魔是魔，是魔非魔。佛欲渡魔，魔欲弑佛，但终究光中有影，暗中存光，光与暗，本就是一对相辅相生的辩证关系。如你，是魔却不似他魔嗜杀，如吾——”
玄鸣涛扒开领口，露出些许佛言枷锁的纹身，回道境后功体随着天然压力的减轻，两气滋长的速度越来越快，就算有佛言枷锁锢着，有心放出一点魔气来取信鸠盘神子也够了。见得同源魔气，鸠盘神子有了些许兴趣，想不到在人间还能遇到可以跟自己辩上几句的半个同类。
“道者是佛吗？是魔吗？”
“道者想是佛便是佛，想成魔便成魔，你亦是，现在是魔，不代表不能成佛。”
“可笑，吾是魔，如何成佛？”
“成佛要先学做人，世间万难，做人为甚。你是魔时感受不到做人的难处，当然说什么都轻松咯。佛与魔，不过表象，堪不破，终是迷障，堪破，也是机缘。放下，自在。”
“嗯——？”
“不相信者，就穿越黑暗道，前往苦境的九峰莲潃，找到一个名叫一莲托生的得道高僧，他会教你如何做人，如何成佛。但如果你能辩赢他，让上师成魔，那也不负你鸠盘神子的智名。”
“留下名姓，若吾让佛者成魔，下一个便是渡你。”
“玄天落，沙鸣错，涛涛红尘云烟阔。书因果，人世陌，一剑霜寒三千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