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日暮下,塔里克小镇的木制电线杆上密密麻麻的站立着一群象征死亡的家伙——腐鸦。
这群被喻为黑色天灾的家伙们尽管形态不一,却有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饱餐一顿!
“嘭!”
一声惊雷似的炸响传来,站立在电线上的鸦群同时将自己的黑色小脑袋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随着杂乱无章的轰隆声,声浪夹杂着灰尘滚滚而来。
鸦群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盘旋在塔里克小镇上,发出让人心悸的嘶哑叫声,这预示着饕餮盛宴——开始了!
“兔崽子们,动起来!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出现在我的酒桌上!”
再之后,粗狂吼叫与撕心裂肺的哀嚎在火舌的喷涌下同时响起,腐鸦于天空中煽动着漆黑的翅膀盘旋了一圈又一圈。
红着眼睛的腐鸦发出喑哑的叫声,数以千计的黑色个体终于汇聚成风暴,漏斗状般的不断回旋,整齐划一的恐怖叫声惊涛骇浪般的吹动肆虐的火焰。
克比伦觉得自己的心情糟透了,明明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烧杀抢掠,偏偏让一个菜鸟扫了兴,难免的在心头暗骂几句以后,在自身分泌的肾上腺激素之下,拧着自己的老式散弹枪一脚踹开了破损的房门。
“嘭!嘭!”
又是两声爆烈的声响,嘴上叼着廉价雪茄的克比伦看着枪口逸散出的青烟得意的挑挑眉。
看着猩红滚烫的血液泼洒在墙头,克比伦自夸一句,“干得不错克比伦!让这群蝼蚁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强者姿态!”
“呕~”
克比伦自我满足的好心情被一声呕吐打断,皱着眉头的克比伦拉丧着脸,满是厌恶的骂道:“菜鸟!”
被叫做菜鸟的家伙是一个刚入伙不久的流浪儿——风狂。
“对不起,克比伦长官,我……呕~”身形羸弱的风狂抬头向着克比伦的背影道歉,再次看到墙上冒着热气的红白混合物,小脸煞白的再度低头呕吐。
“该死的菜鸟!三角贸易怎么没让你这家伙死在海上?”克比伦两个手指捏住口中的廉价雪茄,转头将烟灰从风狂的身前抖落,更是对着风狂吐出口中的烟雾。
胃酸都给吐出来的风狂看着自己呕吐物上的烟灰,又联想到还在热气腾腾的墙壁,更加要命的呕吐起来。
风狂是海上贸易中的一件廉价货物,黑头发黑眼睛明显不符合贵族们的审美,孱弱的身躯看上去经不起一阵风的折腾,用这个国度人们的话来说就是让人作呕的黄皮猴子。
然而呢?
在风狂看来,自己即使是再丑陋,也比只能用华贵香水遮掩体味的近亲产物更加高贵。
这该死的种族歧视!风狂在这异国他乡不知道骂了多少遍,然而现实如此残酷,自己一直没等到记载中能够拯救天下的天使,也始终等不到那个满是白胡子的天父。
被遗弃在街头的风狂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迷迷糊糊中爬到刚从妓院里面出来的克比伦面前,拉着他还没拴好裤腰带的裤子怎么祈求一口土豆泥的。
再后来,为了不让自己饿死,风狂被克比伦拉进了鬣狗佣兵团,虽然整个佣兵团的大多数人都是跟自己一样,几个口袋掏不出半个铜钱的穷光蛋,但是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再次被叫做下等人。
“该死的种族歧视,该死的海上贸易!”泪珠滴落在自己呕吐物上的风狂想起自己的前半生过往,再次咬着牙在心头暗骂。
今年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离开家这么久了,风狂开始记不清自己以前最期待的生日了。入了佣兵团,一个脑袋有半个是埋在土里的了,今天可能很有可能会死亡,明天绝对是曝尸荒野,作为规模很小的佣兵团的一员,只有昨天是切切实实的活着。
小规模佣兵团最富有的人是团长、副团长,而自己这种只能用来挡子弹的家伙身上是没有半个铜板的,即使有,也是便宜了打扫战场的人。
种族的歧视加上两袖清风让风狂被迫选择麻木,理想很丰满,然而这就是现实!
灰头土脸的风狂知道进了佣兵团再想出去的难度无异于登天,但是自己毫无选择。
店铺老板和贵族们的管家看着自己的肤色会觉得自己是手脚不干净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做工,也唯独同样是穷光蛋的佣兵们不在意自己手脚干净与否。
抬起头来忍住心中的反胃,绷紧自己的喉咙让自己的胃酸不再喷涌出来,瘦弱的身躯不断的在颤抖着,病入膏肓般的小脸满是倔强,仔仔细细观察着墙上的混合物。
风狂的确是疯狂了,他睁大自己的双眼,用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球一动不动的盯着脸上满是惊恐的那个女人,躺在地上的她已经不在有半点动静,大张着的嘴巴是卡在喉咙中的那声尖叫。
落日的余晖仅剩下一条橘黄色的丝线,天空中的腐鸦突兀的安静下来,一瞬间好像是只有风狂的剧烈喘息才是整个世界的唯一声响。
眼角流出血泪的风狂死死的盯住躺在地上的那个悲惨女人,仔仔细细的将她的最后一幕收入眼中。
他——要记住这个改变自己的女人,尽管她已经死了!
看着风狂的样子,克比伦脸上满是赞许,咧着嘴角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极其富有磁性的声音粗狂的说道:“不错的眼神,你叫什么来着?哦!疯狂,瞧我这记性,想活着就做一只鬣狗吧,哪怕是连腐尸也不要放过!”
跳动的火焰成了站在门框前的风狂的背景板,瘦小孱弱的身躯弥散出一种邪恶的气质,它叫——鬣狗!
“我要一把枪!”
“什么?大点声!你没吃饭吗?!”
风狂小脸上面无表情,不见嘴唇的动静,只有一句恶鬼哭号一般的声音冰冷的传入克比伦的耳中,“我说,我、要、一、把、枪!”
“不错不错,枪与火才是男人的浪漫!”将手中只剩烟蒂的廉价雪茄扔掉,从自己的后腰拔出插在裤腰带上的老式转轮手枪,克比伦满是眷恋的看着手中的家伙,舔了舔胡子邋遢的双唇。
将手中花纹都看不清的手枪递给风狂,克比伦深邃的目光炯炯有神的直视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西部牛仔’!一直陪着我的老伙计,记得做一只荒野中的鬣狗吧,少年!”
伸手接过克比伦的“西部牛仔”,风狂再无以前的懦弱,反而是丝毫不让的盯着克比伦的眼神。
“我喜欢你的眼睛!”从兜里掏出破损的雪茄盒,克比伦抽出一支叼在嘴上,问道:“要来一根吗?”
风狂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眼中满是诡诈的看向克比伦,一把将克比伦剩下的雪茄连带着盒子也一同揣进口袋里。
“哎哎哎,小子你太过了,雪茄盒给我留下,这可是别人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你迟早会死的,定情信物还不是便宜了别人?我帮你收着就行了!”
“定情信物懂吗?没坠入爱河过的毛头小子!”
“狗屁的定情信物!哪个男人送给你的?”
……
“神魔恋,歪比歪比?歪比巴卜!巴惹巴惹……”
腐鸦再度嘶鸣,沉沉的音调中夹杂着极其富有魔性的咒语,刹那间泼洒在墙壁上还没有凝固的血液化为血蒸汽,向着门口涌动。
站在门框前的风狂满是惊恐,对此情形亦是第一次见到,看着背对着这血蒸汽的克比伦大声叫喊,“躲开!”
一无所知的克比伦满是愕然,转过身子看过去。
“嘭!!”
血蒸汽冲击在克比伦的身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感觉整个鼻腔中堵塞着粘稠的血液,剧烈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翻,仰头将风狂一起砸倒。
仰着头的风狂看向黑暗天空中的画面,一时间两只眼睛中满是惊恐……
腐鸦风暴中密密麻麻的红光不停的闪烁着,一丝丝的血色条带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相互缠绕着飘向腐鸦风暴的中心。
盘旋着的腐鸦发出阵阵阴森恐怖的嘶鸣,一道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慢慢向着天空中的风暴中心缓缓上升,大兜帽遮住的头颅看不见任何的表情,念念有词的咒语听上去隐晦难明。
风狂眼睁睁看着笼罩在长袍之下的身影一点点的上升至腐鸦风暴的中心,在风暴中心不断的念着让人头晕眼花的字句,而伴随着这些字句的是无数狂舞的紫色雷蛇。
“齤?彘?亻懣龖麚侴,臥嗜璉卌識膓樑悥辦?嘅忈殮閪琞……”
随着长袍身影的声音越发高昂,半空中的紫色雷蛇也更加疯狂的舞动起来,灾难时刻即将到来!
风狂不知道那家伙念了多久,终于等到他停下来的时候,在昏死过去的克比伦身下抽出身子,匍匐在地的风狂举起刚刚到手的“西部牛仔”向着天空中的身影瞄准。
“嘭!”
银白的子弹从枪管中射出,火药点燃后的火光紧跟着子弹出来,刺鼻的硝烟在枪管中久久不断,再度面无表情的风狂有种奇妙的预感——自己这枪绝对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