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不当演员真是屈才了阿！雪姨？雪姨没你的指使就敢在少奶奶的饭里下药？你特么听好了！简瞳现在是小爷的人！纪心爱爷特么不要了！只要爷活着，你休想简瞳再进你们尹家的门！马上给我滚出去！简瞳不想看见你！”
我又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林陌的怒吼声中。
睁开眼，尹鸩面色凝重地看着我，似乎林陌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没听到。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赤裸的难过，一点都不像假装，我差点就信以为真。
但我已经不是那个好骗的简瞳了，我不会再因为他的一点点施舍怜悯，就像只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撒娇了。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孩子，先前腹部的绞痛，全部上行到心脏，我痛得重新闭起眼睛，假装没看见他。
“爷特么叫你滚出去！听不见么？跟爷这演什么聋子？”林陌又吼了几嗓子。
尹鸩大概察觉到我醒了，终于开口：“你才该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妻子的病房，我们现在要关上门谈家务事。”
他的声音还是全无感情。
果然不像我，完全没有演戏的天赋，连难过都阐释得这么表面。
我知道他要谈的家务事是什么。他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跟我离婚，留住他的纪心爱么？
跟我离婚？我成全你。
留住纪心爱？不可能！
尹鸩，你毁掉我的一切，我都要你加倍奉还！就算是去伤害一个残疾人，我也在所不惜。别怪我心狠手辣，是你欺人太甚！
我挤出两汪比纪心爱更可怜的泪水，看着尹鸩对林陌说：“林陌，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谈谈。”
“可是……”林陌不放心地迟疑着。
仇恨不能给我过渡情绪的时间，所以我闭上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我说出去。不要让我重复。”
空气大概凝固了几分钟，我听见林陌重重摔上房门的声音，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不想看尹鸩那张虚伪的脸。
“什么都别说，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抢在他之前开了口，“四年前那个人，是你，还是尹枭？”
“尹枭。”
“我死掉的孩子是谁的？”
“我的。”
“给我下药的人是谁？”
“雪姨。”说到这里，他补充道：“我已经辞退了她。”
果然，前面两个答案应该是真的，最后一个答案肯定是假的。他向来是个干脆的人，绝对懒得对任何事多做解释。
可就不能说得简单点么？
设计这种情节有什么必要？
雪姨和我无冤无仇，就算再讨厌我，也不会冒着被辞退的危险做这种事。
除非，是早跟她的鸩少爷商量好的，忠心护主，愿意做替罪羔羊。即使被辞退，尹鸩也不会亏待她。
不过，既然你尹鸩爱演，我简瞳也乐意奉陪。
为了使一切显得合情合理，我又问：“是谁指使她的？”
“没人。”
“好，我的问题结束了，可以聊你的家务事了。”
我等着尹鸩跟我提出离婚，可却只听见纸张被撕碎的声音。
重新睁开双眼，我看到尹鸩把我们的婚前协议在我眼前撕得粉碎。
他把碎片扬在空中，目光笃定地看着我：“不管你信不信，孩子死了，我也很难过。但是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还会有？
我看看你还能怎么圆？
撕掉协议就能装成不想离婚么？
还是不离婚就能割断你对纪心爱的感情？
可笑！
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纪心爱离开你奔向林陌的怀抱时，你会是怎样的表情。
为了他那一刻的绝望，我不能露出破绽。
我咬着牙把泪水憋回去，淡淡地说：“嗯，我知道了。你回去照顾小爱吧，她被绑架应该吓坏了。我这里有林陌，没关系的。”
“小爱没有受到惊吓，她很聪明，自己逃出来了，我今晚想留在医院陪你。”
陪我？
为了这两个字，为了他的心甘情愿，我搭上了我的青春，赌上了我的婚姻，赔上了我的孩子。
可惜，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我的心已经空了，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流泪都不会了。
而且，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说：“我真的想一个人静静，你回去吧。”
“好。”尹鸩说完，没有多做片刻停留，就离开了“他妻子”的病房。
我这次没有目送他远走的背影，而是望着窗外翻涌的大雪，好像，它们是在为我死去的孩子超渡，和我迟来的泪水，一起。
“简瞳，哭出来吧，不是光掉眼泪的这种。”林陌走过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里是极为少见的温柔，“要不然你骂我？今天随便你骂，我保证不还嘴。打我也行，打脸都行。只要你别憋着，发泄出来，怎么都行。”
我抹掉眼泪，看着林陌那张憔悴的脸，笑了笑：“你是不是特想为我做点什么？”
“只要你开口，让我娶你都行。”林陌重重点了点头。
“我不要你娶我。”我拉过林陌的手，笑出了眼泪，“我要你，娶……纪心爱。”
“你疯了？”林陌吓得抽出了手，一脸不解地瞪大眼睛盯着我。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的计划。
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纪心爱的。
在爱情面前，无论是多少年的友谊，都会变得脆弱不堪一击。他绝不会为了我做出伤害纪心爱的任何事情。我必须，让他认为这是对纪心爱对我都有利的选择才行。
于是我皱着眉头，跟他装可怜：“我还是很爱尹鸩，不能离开他。可纪心爱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刀，每天插在我的心窝！我看她一眼，就痛一下！现在，要我一面对她，就想到我因为她失去了孩子，我会好过么？”
说到这里，我竟真的动了情，仿佛纪心爱就住在我的胸口，狠狠捶打，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求你了！林陌！让她离开尹家！这样对大家都好！只要你娶她，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和尹鸩或许也能好起来！求你了！”
“我答应。”林陌终究是不忍心了，扳住我捶打胸口的双手，“本来已经放弃了，想到她离不开尹鸩，你又发生了这种事，还以为要为你负责。既然现在你不需要我，我当然愿意娶她，只要……她愿意离开尹家。”
我破泣为笑，非常肯定地对林陌说：“她一定会愿意的。”
只要尹鸩对她不好，只要尹鸩想要赶走她，她就一定会愿意的。
我心里的计划一点点清晰明朗，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大家最后，遍体鳞伤的模样。
和现在的我，一样。一定，非常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