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弥漫在屋内,一如她发中隐约透出的清淡气息,黝黑的墨丝缠卷着他的指尖,抬手投足之间的温柔仿若那半空拂过的暖云。
夏侯宸微微睁开眼,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坐在面前,终于安心地喘了一口气。
“你醒了?”七七正端着药碗坐在床前,看到他终于醒过来,这才兴奋地叫了起来。
夏侯宸微微点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心中不免诧异起来。见他挣扎着要坐起身,七七连忙扶着他,把枕头靠在他的身后,“放心,这里不是县衙。昨晚发生的事情若是被四哥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了六哥。”
原来,她还是为了她的哥哥。夏侯宸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他?”
七七放下药碗,心有内疚的看着他,“对不起……六哥他虽然鲁莽……可终究还是为了我,请你不要迁怒于他。”
她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恳求着,让夏侯宸心底一颤。
他实在很好奇,她的心里在乎的究竟是什么?这样一个骄傲,任性的女人,竟然会为了家人作出任何牺牲,这般真挚却又不失单纯的笑容,为什么总是让人觉得像是一场美丽的谎言。
“要我放过他,也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七七连忙问道。
“除非,你答应我,做我的贴身侍婢,伺候我直到身体痊愈。”他第一次放下心中的顾忌,全心全意将她留在身边。
身体痊愈前,他只要求她能陪在身边,倾心照顾他一个人。满眼满心都是他一个,这样奇异的感觉竟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七七考虑他的提议,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你也不能再追究六哥的罪责!”
“成交!”
这一声成交似乎成了他们之间不可或缺的语言,夏侯宸想到这些不免神色黯然,看着七七拿着汤勺坐在身前,心中流淌着淡淡的酸涩之意。
春花迎日,暖意融融,清远悠扬的曲调迎着清风跳跃,诗情画意般的美景随之勾勒而出,淡雅宁静的曲调自琴弦中流淌而出,古朴浑厚的曲风夹杂着些许惊心动魄的争鸣,高山流水奔流直下让心也不由得一惊。
双眼微阖坐于亭中,赏着园中的翠色美景,眼中似是闪烁着让人摸不透的深沉。瞧着对面勾栏水岸中的佳人,纤细的指尖拨动在琴弦上,一袭水绿色的长裙迎风飘舞,衣袂翻飞自是如诗如画的动人心弦。
夏侯宸坐在椅子上,心中不免有些醉意。
为何,她总是能让他心动不已,在纷乱之中仍逍遥淡然,生死之间甚至亦是坦然相对不带一丝惧意?
他其实有些欣赏这个女子,只可惜……
“你和薛焕究竟有何关系?”夏侯宸挑眉望去,甚至没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握紧。
七七收回琴弦上的手,抬眼望着夏侯宸,对他的问题感到困惑不已。
“薛焕?他是谁?”
她心中虽然慌乱,可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就像是谈论风月一般,把那个名字当作是个寻常的话题。
“繁花淡落湘弦润,玉箫逐韵凤凰吟。你可还记得,那一夜你弹琴之时,我所说的话。”夏侯宸微微蹙眉,看着她恬静淡然的眸子,暗暗揣测道。
七七故意装作不明白,咬着嘴唇认真思索着,“那夜我只记得四哥惹得我怒极了,哪有什么心思去想你说了什么。”
她隐约记得,在她弹完曲子的时候,夏侯宸好像站起身说了什么,唧唧歪歪的念了什么诗句。
这诗句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七七懒得去想,索性定神看着夏侯宸,等待他的解释。
“这诗句本是文武双绝韩湘子的妙句,曾在二十多年前闹得沸沸扬扬。”夏侯宸亦提到了二十年前,这让七七猛然想起当初薛焕也曾说过这样一个句子,好像与那个什么弹琴的人有关系。
“你可知二十年前,薛焕的师傅韩湘子为了寻到这首曲子,曾悬赏万两白银?”
“万两白银?”七七长大嘴巴,不可思议地望着夏侯宸。
早知道一首曲子都可以换万两白银,她何必在芙蓉楼里瞎折腾,还不如早早就让薛焕掏银子来换曲子。
如今,悔之晚矣。
“后悔了?”他淡淡一笑,看着七七自个在那生闷气。
她点点头,恨不得宰了那个小子,“废话!早知道他会掏钱买曲子,我就不会浪费这么个赚钱的机会。”
如今这么一想,她却是后悔得紧,平白无辜让薛焕白听了那个曲子,如今还成了另一个女人用来骗人的手段。
“你曾经在哪里弹过这首曲子?”夏侯宸看似无意地问道。
七七刚要脱口而出,却猛地停了嘴,想了半天才惶惶然说道,“早就忘了的事,现在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躲开他探究的视线,她走出亭子,看了看晴朗的天色,“你今天可好些了?”
夏侯宸闷声点点头,正想继续问些什么,却看到不远处走近的人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由远及近的人影翩翩而来,粉嫩的衣衫映在翠色草丛间,煞是美艳轻灵。
七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眯着眼看着那个人,直到走近了,她才喃呢道,“锦画姐姐?”
那少女正是七七在夏侯府见过的锦画,她每一次出现似乎都是不同的模样,这一次看起来却像是个大家闺秀一般温文大方。
“见过相爷。”她转向七七,本要和她打招呼,却不知该怎么称呼她,“素雪姑娘?”
“锦画姐姐,怎么是你?”七七看着突然出现的锦画,一时错愕不已。
锦画走到夏侯宸的面前,看他脸色微白,胸前裹着白色纱布,忍不住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夏侯宸一时面冷,不知该怎么回答,轻轻点头。
锦画走上前摸着他的胸口,不甚放心地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总是不叫人放心,今日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再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