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白蒙的修为,自身也需要凭借法器以及专门的法决才能够飞天而行,做不到凭虚御风,更不可能携人共同飞天,幸而一纯门这样千年传承的大派,自有专门的法器用于这种情况。
当晚四人在郊区见面,白蒙为季子青和叶曦披上一层薄纱,而后和苏七雪手捏法决,随着白蒙身上道袍紫气流传,二人身上薄纱也隐隐光华闪动,带着他们与白蒙一同凌风升起,渐渐至于云中。苏七雪则唤出一把细长的剑来,用剑一招,白光闪动,也裹着她飞天而上。
季子青和叶曦双手紧握,天上是星光万点,下视则一片朦胧,前面是白蒙的背影,苏七雪则在他们身后。
几人飞天之后,一路向西南而去,渐飞渐快,白蒙法袍之上的光气也渐渐由紫转白,笼罩着四人。
万里之遥,一夜飞度,随着他们落下云层,季子青借着晨曦隐隐能看到江水和江水一带的群山万壑。可是不等他细看,前方白蒙忽然停在空中,又是一阵手捏法决。季子青隐隐感觉前方的空间微微有一丝涟漪,白蒙便又带着他们前行。
刚刚再前行不过几秒,季子青感觉穿越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叶曦的手不觉紧了几分,他扭头看了看她,回头却见眼前景象大变。
江水仍旧在下面,可川原的模样完全不同,一片绿意布满了高高下下的群山,其间又点缀着各种颜色,好像是奇花异草。
而且群山不只矗立在江山两岸,而是连绵不绝,荡向无尽的远方,有些地方则连成了地势身高的平缓地带,而目力所至,山中似乎又稀稀疏疏地有着栈道和漏出树木之外的亭台楼阁的一角,真的宛如人迹罕至,但却有仙人行踪的胜景。
几人继续前行,渐渐看见天际出现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岳,这山岳横亘在眼前,本来甚是雄伟,但季子青看着反而觉得有几分缥缈秀丽,因为这山虽然奇伟,却高耸入云,上望不见其顶,而且越是往上,便减了几分围度。
季子青见此山气势,以及山间的古木奇花、层层错落有致的道观亭台,便猜想这就是白蒙所说的“九成之山”。
正在想着,白蒙忽然带着他们往上飞行,再次来到云层之上,这时他们就能看到远远的高高的九成山顶了。
山顶很是奇特,本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只是山体,别无他物,却在平台下面一段的山体六方,长出了高于平台的六座山峰,它们向上生长,好像在托举着什么,又将平台围在中心,仿若花瓣一般。
他们又往上飞,直至九成山的峰顶已在视野下方,而原本空无一物的上方天空中,就这样凭空出现了又一片土地,这土地方圆可能有几公里。
他们就降落在这土地边上,入眼的是一条长长的大道,似是汉白玉铺成,大道两侧是宽阔的广场,广场边上各矗立着一道穹顶高大的门户,只是没有门扇,空空的好像罗马的凯旋门。
季子青和叶曦非常好奇,但白蒙只是领着他们往前走,回头看苏七雪也只是表情淡淡的,所以他们也不便开头询问。
走了一阵,大道上立着一个非常高大的门阙,上面书着“一纯”两个字,远远地还要望着头才能勉强看到,左右有一联道:
縹緲神僊因何得道
荒涼风月从此无人
季子青微微一顿,这一联似乎对修仙求道并不多么赞可,略有怀疑和遗憾的意味,不知为何竟出现在一纯门的题名之下。正自不解,却听叶曦在耳畔悄声道:“你觉不觉得这笔迹很熟悉?”
季子青一愣,白蒙却转身道:“这些字你们应该认识的,他们乃是有唐一代大诗人李青莲所题。”
“什么?”两人都是大惊,忙回过头去又看,果然见“一纯”儿子雄浑大气,起笔略轻飘,落笔却甚是凝重,而下面的对联则反而是潇洒淋漓之中带有一丝狂放尽头的磊落气岸,加上对联本身流露出来的落寞不平之气,岂非正是李青莲的笔调?
李青莲的字世上绝无仅有,可谓一字万金,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
白蒙见他们神色,显是已经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便又道:“李青莲与我们祖师一纯真人乃是至交好友,后来一纯祖师在九成山叩问最后的仙途,开辟悬宫仙殿,请李青莲作题,李青莲便题了这几个字。李青莲似乎对一纯祖师一心问道的选择有所保留,竟在题字之中流露了出来,其实仙家气象,又岂是他那样流连人间风月的人能懂的,我们走吧,前面就是仙殿了。”
几人于是继续往前,其实季子青对白蒙的说法也有所保留,李青莲能与一纯真人成为至交,看来修为境界绝对不低,而且他的题词被一纯真人保留在这悬宫的牌面之地,想来必有道理,白蒙境界不到,自是领悟不到,却不该轻易了李青莲和一纯真人的做法。
四人通过门阙,前面道旁是高大的古木,两边似乎是种植奇花异草的药圃,其中还有禽兽之声,过了药圃,再上一段台阶,乃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一些身着道袍的弟子在其中或演练,或漫步。广场头上一片,立着一些香炉通鼎,中间是一个道人负手而立,远瞻天际的塑像,想必就是祖师一纯真人。
此时广场尽头的台阶上正立着一个小道童,见白蒙等人走进,赶忙下阶迎道:“师叔好,掌门让你带着二位客人去真宰殿。”白蒙答了一声,招收让道童先去,便领着三人走上台阶,穿过一道门阙,再穿过一片庭院,如此穿了三番,入眼的是一座宫殿式古建筑,但建筑本身却不着雕饰,相当朴实,此时正门已开,两个道童左右迎着,白蒙正要走入,一位道童却道:“白蒙师叔,掌门命你和苏师姐先去休息。”白蒙似乎怔了一怔,便向屋内行礼道:“是。”又转身对苏七雪道:“你也先回去吧。二位请!”于是在苏七雪对屋内行礼之后,两人便各自从旁的厢廊离开了,想必宫殿庭院之外还有房舍供人居住。
季子青二人稍作犹豫,便学着苏七雪向屋内作了一揖,然后历阶而上,看了眼屋子木额上题了“真宰殿”三字,进入屋内。
这间屋子通体雪白,正墙上有一道人画像,前方有香案供奉,一位身着青底白绘道袍的瘦削道人正在上香。他身旁有三个蒲团,房间的左右各列着四把椅子,中央则是一尊博山炉,正在吞吐着烟气。
二人见状,也跟着向画像中的一纯真人行礼。这时那道人便转过身来,一看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只是两鬓略有斑白。二人正不知如何称呼行礼,那人却微笑着和两人握手道:“我道号古坤,是伏昊和白蒙的师父,暂时执掌一纯门。”二人一个称呼“古坤前辈”,一个则叫“古坤道长”,也忙着问好,只是多少有些生涩。
古坤招呼二人在一侧落座,自己仍旧站着。这是一纯门一千多年来的规矩,真宰殿若待客,必定是贵客,那么主人便不能以首座自尊,若是同道前来论道,可皆坐在蒲团之上。
古坤真人略一沉吟,才开口道:“我本来没计划和你们说这句话的,但看见你们,我却忍不住想问问,你们觉得我的两个徒儿伏昊和白蒙,谁更好一些啊?”
两人微微一品,对视一眼,便明了他的意思,只是一时不好回答。
可古坤真人却猜透了他们的心思,便道:“看来你们也更喜欢伏昊一些啊!”这个“也”字,却暴露了他自己的心思。二人正不知他为何要对他们说这种门内大事,古坤真人却忽然道:“子青小友,你那簪子,能否借我一观?”
季子青料想簪子的事多半是伏昊告诉他的,自然十分放心地从兜里拿出来交给他:“前辈请!”
古坤见他将簪子放在裤兜里,面露赞许之意。
古坤细细摩挲簪子,一边道:“贫道幼时好读书,对我一纯门旧事颇为了解,所幸认得此物。当年一纯祖师和李青莲忘年交好,两人还有一个朋友名叫空空道人,这簪子正是那位空空道人的法器,不过据说那位空空道人也是机缘所得,并不知其来历。大约三百年前空空道人自斩之后,这簪子便失去的下落。咦?这簪中竟有两套仙经,一套应该是更古老的,一套乃是空空道人所留的《忘情经》,看来空空道人并未修习那一套古决,可伏昊却将之传给了你们。”这时古坤真人却皱起了眉头:“这古经修行似乎和后世的修行道路相差不大,但似乎最终的境界还有所不同,竟然有几分传说中‘成神’之路的影子,伏昊为什么要传你们这一套呢?难道他对你们有什么特别的寄望?”
古坤真人深深看了二人一眼:“没想到半年不到,你们已经修行到‘冲气以为和’的地步了,真是好生令人艳羡啊!若是伏昊回来,看到你们应该也会很高兴吧!好了,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和你们聊了,你们飞了一夜,还未休息吧,你们先去客房休息,这两天就在悬宫逛一逛,趁着这里灵气充郁,也好好静修一番,有什么需要,只需问道童就行。他们会第一时间来报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