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林确实需要一个人静静。
此刻的罗林正坐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这块巨石从山体延伸出去,可以看到整个洛谷的全貌。
山上的风很大,虽然有阳光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随着最初的震惊和愤怒逐渐褪去,罗林渐渐接受了自己败给叶老这个事实。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叶老的那一拳,那甚至不能叫一拳,叶老只是简单地甩出手背,仿佛挥散一只渺小的飞虫。
罗林绝望地发现,不管再重复几遍,自己依旧没有可能挡住那一下,他甚至想不明白叶老是如何出手的。
“罗林——罗林——”灵浩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你怎么跑这来了,可把我好找!”
“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静珊那小妞把你甩了?”灵浩一坐下就开始挤兑起罗林。
然而这次罗林并没有如往常一般一脚踢在灵浩的屁股上。
“嗯?你不对劲。”灵浩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了?”
“我输了。”罗林道。
“你输了?!”灵浩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被揍了?嗬,快说说是谁有这么大本事,是同龄人吗?”
“不是,是个老者。”
“不是同龄人有啥说的,你又不是没输过。当初你追着灵裕成让他放一道元气打你试试你的水波决,结果那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直接让你在床上躺了三天。”
罗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但还是忍了下来。
“是个未曾凝元的老者。”
“没凝元的老者也能打赢你?!”这下灵浩直接跳了起来,玩笑归玩笑,罗林的实力他比谁都清楚,毕竟他是整个洛谷被罗林揍得最多的人。
“是谁?”这下灵浩真的好奇了。
“叶老。”
“叶老?”
“嗯。”
“叶老回来了?”灵浩道,“对了,你不是要随叶老修行吗,怎么行还没修,你俩先打起来了?”
罗林把方才那场对战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叶老教出那么多厉害的弟子,他自己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谁会随一个弱者修炼呢?”灵浩道,“再者说,叶老这么厉害,对你是好事啊。要是叶老连你都打不过,你还随他修炼个啥?你既然要拜师学艺,师父自然是越强越好。”
罗林感慨果然是旁观者清,他后来也想明白了,自己根本无需沮丧,叶老打败自己,不正说明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吗?
“不说这个了,说说这次百族大会吧。”罗林转移话题道。
听到“百族大会”,灵浩立马来了精神。
“罗林你这次没去真是太可惜了,此次的界域之争,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精彩!”
极北这片土地极为辽阔,百余个人类种族生存其上。至于具体是多少个,没人说得清。由于各个种族之间路途遥远,极北又是常年飘雪路途难行,故而种族之间极少产生纷争。而极北天生的贫瘠又导致了许多种族没法独立生存,种族之间的沟通和贸易是在所难免的。渐渐地,百族大会便形成了。
每五年一次,由四大王族轮流举办的百族大会,是这片大陆上最大的盛事,几乎所有这片大陆上的人类种族都会派代表参加。此次百族大会由极北族举办,大会分为三个阶段——盛典、会议、界域之争。三者穿插进行,通常最开始举办的便是界域之争。
没有人能够说出界域形成的原因,也没有人可以创造界域,界域就像是一个个独立于他们所在的世界的小世界,有花有草有阳光,甚至也有生灵。目前被发现的界域已经达到数十个,它们有的幅界辽阔,有的却仅有方圆数百里,但是无一例外地,都具有同一样东西——世界树。世界树是界域的绝对中心,无人知世界树在界域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已有的猜测是,世界树是界域中枢,一旦世界树死亡,界域就会崩塌。但这个猜测始终无法被证实,一方面谁也不会冒着摧毁一个珍贵界域的风险来证实猜想,另一方面,界域即便崩塌,也不可能说没就没了,应该能够找到崩塌的“死域”残骸才对,然而却始终没有发现过这种“死域”。
单纯的决斗很难培养出年轻人的血性,而生死决斗对于原本便人口稀少的极北人族又不切实际,于是界域之争便成了年轻人最好的舞台。四大王族掌握着目前已知的最大的四个界域,而这四大界域,便是年轻人界域之争的战场。
界域之争是年轻人的盛事,也是很多年轻人声名远扬的起点。各族派出的年轻代表,经过数轮淘汰赛的选拔,最终胜出的百余人可以进入界域。界域之中充满了危险和机遇,在界域中获得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归自己所有,唯有一样东西不行——世界树的果实。
界域通过界域之门和他们所在的世界相连。界域之门只是一种说法,事实上,它有可能是一个山洞,也有可能是一道裂隙,甚至可能藏在腐朽的老树干里。穿过界域之门,便能够到达另一边的界域。每个界域都会有世界树,世界树是界域的绝对中心,世界树的果实五年一熟,而界域之争的目标,便是穿过界域生灵的阻挠,夺得世界树的果实。谁能够带回更多的世界树果实,谁就能获得更高的名次。
洛族此次派出了四名青年参加界域之争,上一次的灵威此次年龄已过三十,不再具有参赛资格,灵悦已为人母,在家相夫教子,剩下灵裕成带着三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本以为此次也会如上次那般无法经过淘汰赛,谁料灵裕成竟一路高歌猛进,连胜数场,直接获得了进入界域的资格。这中间还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五年前的大敌,破魂族姬旦。然而五年后的灵裕成早已不似当年,那一战之后,灵裕成仿佛变了一个人,拼了命般埋头苦修。他的天赋原本就不错,又师承洛族第一强者七长老,如今早已能够独当一面。
这一战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地拿下,可惜洛族另外三名青年皆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这也是难免的,虽然界域之争允许二十到三十岁的青年参加,但风头始终是那些二十五岁以上的青年的,对于他们短暂的修炼时间而言,五年实在是可以改变很多,只能说他们输给了时间。不过好在时间是公平的,五年后他们同样可以站在这个舞台上,面对年轻人的挑战。
经过了淘汰赛的选拔,便是为期十五天的界域之争,因为身处界域,外界之人无法获得界域之中任何讯息,故而一切但凭自身。而界域之外,则开始了冗长的庆典和会议时间。会议主要是商讨及相互知会五年间发生的大事,以及后五年的计划云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则是利益划分,极北地广人稀,某些资源极其丰富,为了减少种族之间的纷争,大部分资源通常由百族大会共商分配,由种族的实力和贡献来决定,而界域之争的结果,也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资源分配的结果。
罗林对后两者兴趣缺缺,他只想知道界域之争的结果。
第十天的时候,第一批界域之中的青年归来,灵裕成也在其中,并带来了一个消息——这次界域之争出现了一个猛人,一人将界域搞得翻天覆地,最终独自带着所有世界树果实逃脱,如今正面临界域生灵和百族青年的双重追杀。一些人不愿趟这浑水,自知获得世界树果实无望,便先一批回返。
五日之后,随着一阵惊天的喊杀声,数十名百族青年从界域之门冲了出来,为首一男子身背一麻袋,一边逃窜一边以言语挑衅着后方追逐的人群。后方传来铺天盖地的元气攻击,但男子的麻袋显然不是凡品,竟生出数个黑洞环绕男子身侧,将元气攻击尽皆吸收。
百族大会通常在王族内布举行,而界域所处之地往往较为遥远,故而,从界域之门到王族之地,依旧会有一场追逐战,也正是界域之争真正的高潮所在。天空中的监视法器会实时将这场追逐的画面展现在大会上,所有人密切关注着这场两边实力相差悬殊的追逐战。
堕天族巫天,这个名字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百族大会,以一人之力面对数十名青年高手,几日追逐之下甚至“反杀”数人——原则上界域之争不允许下杀手,故而只是令其失去了行动力——隐隐有成为此次界域之争第一人的势头。
然而,界域之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舞台,以雪胜寒为首的极北族众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参加这场追逐。这里是极北族,他们有天然的主场优势,早已埋伏在巫天的必经之地。
巫天果然中了埋伏,他背上的麻袋被击落,世界树果实四散,被赶来的百族青年争抢,大部分自然是落入了极北族手中。
巫天大恨,终点近在眼前,却功亏一篑,一怒之下,巫天的面孔竟开始蠕动……
“等会等会!”罗林不顾灵浩讲得入神,打断道,“面孔怎么蠕动?”
“你听我说呀!”灵浩缓了口气,接着讲道。
原来那巫天一直显露的并不是他真正的面目,他的脸上竟趴着一只神奇的灵兽,这灵兽可以变换形态,令他达到易容的效果。戴着面具的巫天相貌平平,是那种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面孔,面具下的他却相貌堂堂,英气逼人,并且比戴着面具看起来更年轻,只不过此时这张脸已经出离了愤怒。
紧接着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能够变化形态的灵兽看似一滩烂泥,实力却不输于巫天,并且甚至能够一化数十,一己之力拦下了所有参加界域之争的极北族青年。而巫天自己,则对上了那个令他功亏一篑的人——雪胜寒。
雪胜寒作为极北族此次界域之争的领军人物,同样实力了得,这一场战斗,仿佛是两个人的宿命对决。然而,从之前的埋伏中,明眼人已经看出,雪胜寒不是巫天的对手,就看雪胜寒是否有留手了。
就在这场大战即将打响的时候,裁判却突然出现,宣布巫天出局。
大会上的所有人都盯着法器投射出的画面关注着这一场战斗,巫天的突然出局顿时引起了一片骚动。
“怎么回事!”
“黑幕!黑幕!”
“什么极北族,是不是玩不起!”
眼看场面即将控制不住,有人出面了。令人惊讶的是,出面解释的人竟然是堕天族自己的人。
原来这巫天根本不是巫天,而是别人冒名顶替的。顶替他的人也不是外人,而是他们堕天族自己的人——堕天族巫乾。而巫乾之所以没法参加界域之争,需要冒名顶替他人,只有一个原因——他还未满二十岁!
界域之争只允许二十岁到三十岁的青年参加,而巫乾仅有十八岁。于是巫乾以大代价向巫天“买”下了这个资格,并以灵兽为自己易容。巫天沉默寡言极少与人交流,以至于即使换了个巫天,他们族人都没有发现。
巫乾被取消了界域之争的资格,堕天族自愿放弃这五年间本可以获得的资源利益,此事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但是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了那个身影,他才十八岁,就已经能够将界域之争搅得翻天覆地,五年后的他会达到什么高度?五年后的雪胜寒同样未满三十岁,两人是否会延续这一场宿命对决?
罗林听得心驰神往,五年后的他刚好二十岁,那时候的他,是否会有和这些人同台竞技的实力?
“罗林,你有没有想过,你修炼是为了什么?”灵浩突然问道。
“修炼自然是为了变强。”罗林不假思索道。
“那变强又是为了什么呢?”
灵浩始终不喜修炼,他没有一颗想要变强的心,自始至终都是被他的爷爷逼着修炼。虽然看到高手对决很热血,但要他自己每天坚持枯燥的修炼他却做不到,这也是他一直佩服罗林的地方。
罗林思索了片刻道:“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每个人都不一样,但我有不得不修炼的理由。”
“是什么?”
“保密。”
罗林不得不修炼的理由有两个,但他不想说。
“说嘛……”
见罗林丝毫不动摇,灵浩又道:“这样,你告诉我你不得不修炼的理由,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怎么样,公平吧?”
“我先说,这事我发现很久了,还从未与人说过。”灵浩道,“几年前开始,咱们普通族人就被限制靠近熔岩湖附近了,当时对外宣称是七长老练剑需要,这事你知道的。”
罗林点点头。
“七长老这些年深居简出,熔岩湖隔三差五地会爆发亮光,若是在夜晚甚至有可能亮如白昼,大家都以为是七长老练剑的剑气,其实根本不是。那天我亲眼看到七长老离开了熔岩湖,没过多久,熔岩湖突然就闪光了。”
“或许是七长老的徒弟在练剑呢?”罗林道。
灵悦和灵裕成出师后,七长老又收了一个徒弟,也是随他一直居住在熔岩湖附近,并打理整个洛族每日的用水问题。
“那个家伙年龄和你我相仿,怎么可能使出那种程度的剑气?以我看,就是灵裕成都使不出来。”
“如果不是剑气,难道湖水还会自己发光?”
“我当时也很好奇,偷偷溜了进去,但是等了好久湖水都平静如常,我怕七长老回来,只好先溜了。不过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每天跟七长老的徒弟套近乎,终于有一次他喝大了跟我吐露出真相。”
罗林想起来前阵子有段时间灵浩每天鬼鬼祟祟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总是突然消失一阵,原来是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告诉我,咱们的熔岩湖中,有个大宝贝!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但是至少是圣器,那白光就是圣器发出来的,七长老在那里练剑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罗林听了不为所动,仿佛在听什么笑话:“你还真敢信,你知道什么是圣器吗?咱们洛族都几百年没出过圣境了,哪来的圣器?”
“你不懂,酒后吐真言,我爷爷每次喝醉了,问他把宝贝藏在什么地方,一问一个准,事后还什么都记不起来。”
“姑且算他说的是真的,你想想,假如湖内真有个圣器,为什么七长老选择守在湖边而不是将圣器收起来呢?以七长老的修为,即便不能完全驾驭圣器,也不至于无法收服吧?”
圣器有灵,且各具性格,若是暴躁的圣器,修为不够之人根本无法驾驭,但七长老作为洛族第一强者,修为已接近圣境,没有理由无法收服圣器,与其这样冒着圣器被发现的风险,为何不直接收服?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它不是圣器。”
“那是什么?”
“神器!”
“你还真敢说,你知道什么是神器吗?”这下轮到灵浩质问罗林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没敢往神器那里想。
谁也没见过神灵,但神的传说却流传至今。神真的存在过,但却不见于当世,唯有遗留下的神器,可见一斑。
圣器足以让人疯狂,而神器,可以令圣境疯狂。一个发狂的圣境强者,其可怕程度甚至超过百万大军。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你知我知他知,不要再告诉别人了,不然洛族可能会遭来灭顶之灾。”罗林越想越觉得此事极有可能,赶忙告诫道。
灵浩点了点头,但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罗林再三告诫,直到灵浩发誓不再说出去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