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望着洞外绵绵不绝的秋雨,摸摸揣在怀里的火镰还在,他便硬撑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在黑暗中向洞里摸索。也许是神佛暗佑,让他命不该绝。走出不远,前面竟然有了一丝亮光,原来洞的另一侧也有一洞口,他爬出洞口张望,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寺庙,寺前古树参天,溪流潺潺。徐霞客心中大喜,此时他竟忘记了身体的病痛,径直向寺院奔去。
此时,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寺院内没有香客,只有两名小和尚正在大殿里佛前为长命灯添油。徐霞客上前,深施一礼说“阿弥陀佛!小师父我乃落魄之人,行至庙中,请问可否赐我一碗斋饭充饥。”小和尚赶紧回礼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施主从何而来?”徐霞客说,“我叫徐霞客,是游历之人。昨日攀爬灵峰,被雨阻隔,夜宿山洞之中,偶得风寒,故而前来寺院讨口斋饭。”
小和尚说,“施主言重了。我佛慈悲,救苦救难,理当帮助于你。”于是,小和尚带着徐霞客向斋房走去。此时,早斋时间已过,空荡的斋房里并无一人。小和尚请徐霞客在斋房落座,然后到厨房为徐霞客端来斋饭。徐霞客狼吞虎吞地咀嚼着馒头,喝着稀粥,身体里也开始感觉到热乎起来。
小和尚说,“施主慢吃,勿急。吃完这些后厨里还有。”徐霞客这才停下来,礼貌地说,“刚才我进得庙里,看见寺庙门上的‘灵峰宝刹’四个字有些眼熟,莫非是唐寅所书?”
小和尚说,“施主好眼力。寺院正门的那几个字正是当朝唐伯虎所书。”小和尚问徐霞客,“施主也爱好书画吗?”徐霞客说,“略知一二。只是这唐寅与我祖父有些渊源,故而能识得他的字迹。”
小和尚说,“真是难得,我师父慧普大师平日里收藏了一些唐寅字画,并以此会友,一会吃罢饭,我们便去他的寮房让他为你诊病。”徐霞客说,“甚好!”
待徐霞客吃过饭,小和尚便带着他去见慧普。小和尚向慧普讲明了徐霞客的境遇后,慧普便给徐霞客诊了脉,然后对徐霞客说,“施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些风寒,一会儿我让徒弟给你煎些药,发了汗,再睡上一觉你就会好起来。”
听了慧普的话,徐霞客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人也有了精神头儿,谢过师徒二人后,便饶有兴致地与慧普攀谈起来。
徐霞客说,“我听小和尚讲,大师喜爱唐寅的字画,莫非与他有些交往?”
慧普说,“当年唐寅因徐经科场案下狱,被贬作浙江小吏,失意之时曾来到本寺,并提写了寺名,故而,老衲才能有幸与唐寅有一面之交。”
徐霞客说,“不瞒大师,徐经正是我祖父。当年科场之案,并非如世人所传,实乃主考官程民政附庸风雅,临摹了唐寅试卷,送与我祖父,才致使出现两张一般模样的卷子,被孝忠皇帝问罪,致使我祖父徐经和唐寅双双入狱,实则冤案。”
慧普说,“这已经是一个无头公案了,徐经可还健在?”
徐霞客说,“此科场案之后,我祖父弃政从商,从此再未踏入仕途。但他至死都与唐伯虎相交甚深,是唐寅的知己朋友。”
慧普说,“红尘滚滚,世间万象,皆是幻觉,最终被无情湮没,唯有佳作可永世长存!”
徐霞客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如今人们看到唐寅的字诗画,有谁会想象他曾是一个放荡形骸呢?”
这天,徐霞客与慧普促膝长谈,向他请教雁荡山的地形地貌,并就书本上关于雁荡山的一些记载进行了认真地考证,为他写《雁荡山日记》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