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句话既可以正着说,其实也可以反着说。
林子大,形形色色的各种鸟自然就多。有会唱的,有爱跳的,有卖惨的,还有卖笑的。对外有大黄蜂,猛怼外敌;对内有布谷,整天“不哭”、“不苦”地忽悠。
尽管赵宋这片林子看起来比北辽、西夏要茂盛很多,不用每天早起就有很多虫子可吃。可大家一看这地儿不赖,就都跑过来了吃。
鸟儿一多,原本还很宽裕的虫子就显得不够分了,准确地说,是不能让每一只鸟都能吃饱管够甚至打包外带了。
争执也就渐起。
有想站高枝儿的,站了高枝儿的又想着站更高的枝儿的,站更高的枝儿的还想要通风的,朝阳的,虫子多的。恨人有,笑人无是人的通病。也许就算是虫子多的到处都是,别的鸟吃不完,也要划拉到自己的脚下,就为了恶心你也说不定。
赵氏集团这棵大树,暂时没有枯萎的征兆,也没有哪个光头的家伙过来要把这棵树给砍了。众多的鸟不用费心费力地衔来春泥,更不用与砍树的斗智斗勇,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那就打吧!
不知道您见没见过小鸟打架?不是人为地撩拨,让原本无冤无仇的两只鸟斗得死去活来。而是纯天然,不添加的原生态斗鸟。
一只鸟叽叽:你瞅啥?
另一只鸟喳喳:瞅你咋地?
一只鸟:呀,你还敢瞅?
另一只鸟:就瞅你,你咬我啊?
……
如此重复N次,最终能掐起来的机会不是很大。所以说,您如果真听到一群鸟在叫,千万别以为它们是在呼朋唤友地卖弄婉转的歌喉,在对骂的可能性更大。换成人的说法,就是嘴炮。
咱们来看看天圣五年的嘴炮是怎么开展的,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儿,学习一下古人骂人的本事也是好的,起码在将来和人互怼的时候,你用古文骂他,他都听不懂。
骂他,他都听不懂,是不是很带感?
新春第一骂,呃不,不好意思啊,嘴秃噜了,咱们怎么能说骂人呢?大家伙都是有身份证的人,要讲文明,树新风,应该是新春的第一场辩论。
这场辩论的争端,起因于一件跨时代的伟大发明——里程表。
是的,您没看错,就是里程表。您一定以为胡渣渣疯了,光有里程表有个屁用,车呢?你别以为俺们好忽悠,最像穿越者的王莽也不过造出个游标卡尺,北宋能造出汽车来?
各位,稍安勿躁!谁说不是汽车就不需要里程表了,电动车也需要呀——别乱扔东西,反正您也砸不到我——马车也需要。
特别是大型工程的建设,军事设施的安排,甚至是驿站的设立,都需要一个相对准确的测量工具。总不能拿着卷尺,撅着屁股一里路一里路的量吧?
于是,里程表,好吧,别骂了,真正的名字叫记里鼓车的修复就被提上了日程。注意,是修复,不是发明。因为在汉代刘歆的《西京杂记》中,已经有明确的记载了。不过那时候的名字还叫记里车,没有那个鼓,估计也没有数字表盘什么的。
为了方便记录,燕肃,就是上一章的那个管刑部的燕肃,搞起了发明创造。他根据前人遗留下来的鬼画符一般的图样,把其中的关节仔细研究揣摩透了,造出了一台记里车。为了让记录的人不至于因为睡着了,还很贴心地在上面放了两面鼓。
走一里路,上层的鼓槌就自动敲击一下小鼓。咚,赶紧拿笔记下来,画个“正”字。走十里路了,下层的大鼓就响了。Duang,哦,十里地了,赶紧画个大“正”字。
还带语音提示的,是不是很先进?
燕肃其实不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起码在保密措施上不够严肃。还没等他造出来呢,内侍,也就是太监卢道隆已经造好了,并且利用跟皇帝住一个院的便利,率先领到了专利许可。
燕肃是欲哭无泪,还有这样的操作吗?竞争对手不讲究啊!
在几乎没有知识产权概念的古代,谁先拿出实物,就是谁的功劳。至于说别人“借鉴”了你的技术,你还借鉴了汉朝的技术呢?汉朝人不也没说什么吗?
成,算你狠!我就再造一个指南车,轩辕黄帝当年在迷雾中就根据指南车的引导,才能杀出重围,很高级的!你有本事造一个呀?
卢道隆抓瞎了,想偷图纸也被提前提防住了,认怂。正方选手燕肃获胜。
好歹也算是自己人,辩论起来,还是要讲究些风度。对外人,那一帮子靠嘴吃饭的家伙,就没这么客气了。
四月十四,赵祯过生日开趴体,北辽的杜防、萧蕴等来贺乾元节,送生日礼物。
开篇就说过,两国自澶渊之盟后,就互相送礼物,参加对方的宴会。但是,参加你的宴会的人,就都是你的朋友了吗?图样图森破。
两国的使者,就经常利用一些外交礼节给对方下绊子,找trouble。这才是怼人的精华所在,大家赶紧拿笔记下来。
萧太后的娘家人萧蕴,对自己在趴体上的座位不满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座次表,对着图解释说明,南朝赵宋的不讲究。
你看看,你快看看,你这接待安排的人不是个东西呀!你们的使者到了俺们大辽,参加趴体的时候,都是C位,对你们多重视,多优待!你们不知道投桃报李,也不能恩将仇报,把俺们塞到犄角旮旯里呀!真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负责接待、陪同的知制诰程琳立刻回怼,你无理取闹!这都是真宗皇帝定的,我是没本事给你们升舱,要不,您去问问先帝。
萧蕴跟赵宋的先帝没那个交情,也不想为了这一点儿小事,去打扰人家,败退不敌。
正使杜防跟萧蕴那个憨货不一样。人家是正牌的汉奸,比港灿什么的高级无数倍,文化水平堪称北辽第一人。
一开口就知道水平不浅,俺们是大辽的上卿,你个知制诰是几品的官呀?咱们的身份不对等,俺不想和你说话!
要真论品级,赵宋官员品级往往都比不过北辽。没办法,赵宋的爵位太珍贵,跟北辽这个大王、那个大王轻易就能凑出一副王炸不同,赵宋的王位太珍贵了!
拼等级拼不过人家,程琳也有招儿。咱们都不是一公司的,说什么等级?就你那破公司的一个副总,到俺这儿看门都不要。
反方一辩也败退了。
赵祯知道后,觉得程琳这家伙嘴有点损,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跟北辽的和气,有点不太划算。
程琳是这样回答的,你要是今天在小事上让步了,明天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想要更大的好处。就像那孙猴子,敢在花果山自立为“齐天大圣”,明天他就敢打上凌霄宝殿,后天他就要夺您的帝位呀!
不能让!绝对不能让!
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北辽的人来赵宋吃了哑巴亏,就想着在自己开趴体的时候找补回来。
机会很快就来了。
冬天的时候,左司谏孔道辅出使北辽。为了让孔道辅感受一下家乡的味道,北辽很贴心地安排了孔道辅的家乡戏,主角就是孔子。
孔道辅是谁?孔子第四十五代孙,正牌的衍圣公门下。一看自己的祖宗被人搬到戏台上演出,当即大怒,你们是不是在搞事情?拂袖而去!
北辽接待人员赶紧劝回来,您何必生气呢?演戏而已,都是假的,再说了,咱也没羞辱至圣先师呀!
孔道辅很耐心地给北辽的文盲科普了一下,咱们两国为什么能有和平,不就是因为都学习至圣先师的伟大思想吗?你们这样子搞,出了事情谁负责,都是你们的错!
北辽人心想,咱们能和平共处,不是因为互相奈何不了吗?跟圣人有关系吗?至于禁绝演员继续演类似的作品,不在你眼前演总可以吧?咱好歹也算扳回一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