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缓缓坐了起来,左手暗中摸了摸心口,疼痛已经减轻,看来没事了,“我们大家都没事这就好,那些人……我是说那些德国人,你认识他们是么?他们是谁?你又是谁?”越来越多的疑问盘旋在心头,令楼兰不得不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老百姓的生活是不会和军人扯上关系的,这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
楼兰的发问,并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男人漠然的将目光移向狼藉的花园和远处的警灯,却选择了更深的沉默。本以为他冷若冰霜,可那握紧的拳头和微微颤动的长睫却泄露了他的心事,细心的在心里理了下思路,楼兰也大体悟到了什么,轻轻下了床,用未受伤的一只手覆上他白皙的指尖,解救了那快被他自己掐出血痕的手掌,“我叫楼兰,中国人,你呢?”
重来的自我介绍,预示着新的认识和开始,楼兰温柔的嗓音和期待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男人纤弱的薄唇有些挣扎的抿了又抿,最终缓缓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穆!
深沉的黑眸微微一亮,穆,是他的名字吗?完全中国化的名字,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橘色的灯光下,他浓密的长睫不安的低垂着,隐约看到睫毛下一汪碧绿的眸光流动,轻轻灼灼,隐约不可方物。
楼兰不禁有些无法判断了,他会说德语和法语,中国话也说得非常地道,他到底是谁?什么身份?为何会有德国的军事组织要追杀他?一连串的疑问让楼兰有些头痛,不由得想要从那静如皓月的脸上看出端倪,他的头发是接近银白的淡金色,纯如湖水的碧绿眼眸无疑是法国人的特征,可是,他精致的五官和细致的肌肤却是亚洲人的典型特征,似乎他的血统也是一个谜。
从女孩眼中透出的探究和迷茫他又怎会不知,有些无力的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踌躇许久,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外面渐渐的没有了动静,楼兰凭窗眺望出去,果然警察已经全部撤去了,留在现场的只有几名警员和医务人员在忙碌,楼兰看到有人被抬上了担架,也有人被盖上了白布,内心涌起的巨大不安令她慢慢抓紧了窗栏,楼兰有预感,自己平凡而普通的留学生活,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那一晚,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各自默默地收拾地上散乱的物品,将破碎的玻璃和桌子残骸给清扫出去,起身洗了澡,沐浴着温暖的暖气不禁唏嘘,似乎刚才的一切不过是看了一场好莱坞科幻大片般不真实。楼兰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取下一床备用棉被放到沙发上自己钻了进去,男人静默了片刻,最终悄无声息的回到床上躺下,却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早上10点,楼兰睁着眼睛看着布满弹孔的墙壁足足有10分钟,终于确定,昨晚确实发生了枪战,而自己很不幸的也上演了一场好莱坞大片的戏码。
想起那个静如皓月、温文儒雅的男子,楼兰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到了床上,却意外的看到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一个意念闪过,楼兰顿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房屋就十几个平方,甚至不用找也可以看到没有人,一低头,枕头上的一个金属物引起了楼兰的注意,几步奔过去拿起来,原来是一块做工精细的手表,即使是像她这样完全不懂牌子的人也知道价格不菲。
他这是干什么?离家出走?不对!貌似这里不是他家,那就是不告而别?放下一块值钱的手表是为了赔偿自己的损失还是饭钱加住宿费?楼兰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么欠扁的人存在!
一把从衣柜里扯出几件衣服套上,跑出几步又折回来再拿了件大衣抱在怀里奔出房门,这个家伙,这么冷的天不告而别,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到哪里去吃东西?而且衣服穿得这么单薄,难道想冻死不成?想到这儿,楼兰加快了脚步,沿着大道一直追上闹市,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搜索,奔跑的身影穿梭在城市之中,却失去了那个圣如灵光的身影。
暮色渐渐深沉,夕阳的最后余辉已经一丝丝的收回云层,正带着留恋的情绪慢慢沉下地平线,楼兰有些无力的抓住路边的电杆慢慢蹲下,现在的她需要氧气和呼吸,一天的奔走和寻找令她疲惫不堪,缓缓抬起汗湿的脸庞,夕阳下的女孩散发出虔诚的金色光辉,肌肤上细密的汗珠正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有些吃力的站起来,一袭齐腰的黑色长发略显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楼兰看了看手中抱着的大衣,心却一点点下沉,他究竟去了哪里?他穿的那么少,而且还生着病,能够去哪里?
楼兰不知道为何早晨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时会如此心焦,也不愿意去想为何昨夜在那生死一瞬间自己会扑过去,似乎,自己的身体总比大脑更快一步会做出决定,就如现在自己这样没头没脑的穿梭于大街小巷般疯狂。
手中抱着衣服,有些心情沮丧的慢慢沿着河堤走,楼兰的心中五味混杂,满脑子都是他穿着单薄的背影和高烧未退的病情。担忧,如同一只窒息的手紧紧掐住人的咽喉。
一阵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紧急刹车声将楼兰惊醒,循声而去,只见几辆纯黑色的轿车已极其快速的转向驶入另一侧的小巷,如果楼兰没有记错的话,小巷的另一头,是废弃的码头和仓库!隐约间,楼兰觉得那些车有点眼熟……
天!是那些德国人!
一个激灵顿时将楼兰激醒,随即而来的更为可怕的念头不禁让她心霎时揪紧,那些德国人在找穆,如果在这里看到他们,那么穆……
身体再一次超越大脑先行动,楼兰一个跳跃翻过栏杆,径直向着汽车消失的小巷子奔去,前方,传来了汽车无数次急刹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