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海滩,各个隐蔽处横躺的尸体令伊撒一惊,不由得再次将视线移向眼前拉着楼兰奔跑的男人,难怪一路畅通无阻,原来伏兵都被解决了!
不远处,一辆毫不起眼的铁灰色小轿车停在路边,穆迅速将楼兰塞到副驾驶座上,看了一眼跟上来的伊撒,穆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他把人家搅进来的,带他离开也是理所应当,车子一进一退,迅速急转向着4号大道疾驶而去。
随着灰色小轿车的启动,沿路都会突然冒出型号一模一样的灰色轿车鱼目混珠,然后迅速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去,看着窗外无数次离奇掉包的过程,显然这一次的行动是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的大规模行动,计划周密。
车子不停歇的一路急行,当夜色渐渐降临的时候,三人已经到达了远离佩皮尼昂的卡尔卡松,这样的飞速行驶,显然令楼兰有些吃不消,在一家隐蔽的汽车旅馆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楼兰脸色青白呼吸凌乱,已经陷入昏迷的边缘。
快穆一步将楼兰抱出汽车的伊撒神色担忧,急忙将手绢浸了水冷敷到楼兰脸上,这才令她渐渐清醒过来。
“伊撒……”撑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楼兰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三人已经在一家汽车旅馆暂时停留,却未曾注意到伊撒因着她突然清醒的那一声称谓而眼眸微闪。
见楼兰有伊撒在照顾,穆虽然不悦,却还是快速走进旅馆安排。
伊撒抱起楼兰尾随其后,汽车旅馆的房间不大,俭朴却舒适,将楼兰平放于软床上,伊撒走到卫生间重新打了一盆冷水回来坐在床沿慢慢帮楼兰擦洗身上的尘埃,他的这一举动,显然刺痛了穆的眼睛,穆不由分说上前抢过毛巾下了逐客令,“这里有我照顾,你的房间在隔壁!”
伊撒抬头看向穆,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能说什么,无奈的起身离开。待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穆这才稍稍深吸一口气坐到楼兰身侧,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神色不适的楼兰出神,眼眸深处有着什么潜伏的情绪。
“这一年以来你们都在一起,关系很好了么?”薄唇轻抿,穆神色微郁的将毛巾放到水中继续着伊撒刚才的工作。
头脑昏昏沉沉疼得厉害,楼兰勉力皱眉思考了一阵才理解穆的意思,“很多时候,他是你!”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足以令男人莞尔,“当他是我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淡淡的、有着狡黠的笑容出现在楼兰脸上,“占你便宜。”
有些忍俊不禁的穆将一滴水弹到楼兰额上,“你果然无可救药。”
楼兰不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愉悦。
最后和法方取得联系,确定了天亮之时七分处的人员回来接应之后,穆许久担忧的心情略有平复,这一年以来,即使重伤高烧之时,心中的那一份牵挂亦未曾放下,刚刚恢复伤势便立即着手准备营救的方案,在多次和法方沟通确认之后,以那份密码名单为筹码,终是获得了法方的承诺。
缓缓从打开的窗户仰望四十五度看向星空,穆的神色间流露疲惫,这一次,就彻底放手吧,只要法方遵守约定,让自己和楼兰安全的到达中国,并且隐去两人所有的信息,他便放下所有,将那份牵涉生死的名单交给法方,从此和楼兰在中国隐姓埋名,安静的生活。
听到身后传来辗转反侧的呻吟,楼兰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小心翼翼的在楼兰身边躺下,真实感受着女孩昭示生命的呼吸,心——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兴许是穆刚刚沐浴过后的温暖香气令楼兰感到很舒服,身子一滚干脆粘了上去,穆轻声失笑。
缓缓将额头抵在女孩头顶,穆淡淡的诉说:“楼兰,或许我永远都无法理解你的深情,但请你陪着我,或许我永远都无法忘记茉伊拉。但请你陪着我,或许你已无法离开我,而我也无法失去你,那就让我们这样在一起吧,永不谈爱,只要如此陪伴着彼此平淡相守一生,可好?”
怀中的人已沉沉入睡,或许没有听到他的自语,穆索性拥着楼兰断断续续的轻声诉说着所有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样一人自语的诉说中渐渐得到释放,黑暗中的诉说者,或许不曾发现,怀中之人眼角流淌的泪滴。
天边的夜色渐渐淡去,这座孤零零的汽车旅馆笼罩在一片晨昏交替的青色雾气之中,散发着萧索的气息,二十多辆黑色军用悍马悄无声息犹如黑夜的幽灵,正缓缓将整座汽车旅馆包围,近百名身着德国军服的军人分别从二十多辆悍马上迅速下车,皮靴落地,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有条不紊的分散,隐蔽各处制高点的狙击手就位,封锁出口的步兵架起枪支趴在草丛中,剩下的三十来人隐蔽在车子旁举枪瞄准旅馆的各个窗口及大门,最后下车的军人慢条斯理的整理整理帽檐,缓缓在黎明的青光中抬起头颅,竟是带着狠厉与刚硬的亚尔曼!
礼貌的敲门声,将熟睡的人吵醒,警觉的穆刹时睁开双目一跃而起,迅速移到窗边背靠墙壁,透过窗户的缝隙,赫然发现整个旅店都已落入敌方的包围之中,穆神色大变,这一次的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偷天换日,为何这么快行踪就会暴露?
来不及多想,穆迅速扣好衬衫将楼兰摇醒抱到衣柜一侧,门外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心,又敲了一阵之后,这才突然一脚踹开了房门,带着戏谑的笑容走进来的亚尔曼,打量着两人一弹响指,身后顿时冲上来一队武装人员,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穆,而被穆藏于身后的楼兰撑着不适的身子半趴在衣柜侧板上,微微困难的喘息。
“亚尔曼!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按你之前愚蠢的行动,不可能找到正确的追踪路线。”纯正的德语,从穆口中流利发出。
显然正为着之前六路错误的追击而懊恼的亚尔曼顿时脸色发黑,“哼!穆,你可真是出人意料,之前‘双子’大人应这女人的条件决定放你一条生路,你居然又找上门来送死!”
平时温文尔雅的面容微微露出愤恨的情绪,“楼兰她…答应了怎样的条件?”
满意于穆脸色的难看,亚尔曼眼眸微斜,露出嘲讽的笑容,“那你认为是怎样的条件能让‘双子’放你一条生路?又要怎样的条件才能令我不找你麻烦呢?”
这一句反问,胜过任何恶毒的指责,穆身形一晃,左手不由自主的从身后揽紧楼兰虚软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背上,女孩软软的呼吸喷洒在后背上,激起一股若隐若现、无法捉摸的疼痛。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穆看向亚尔曼的眼神透出复杂的情绪,“这一次的行动路线,在昨夜以前,连法方人员都不得而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亚尔曼犹如玩弄老鼠的猫,露出高高在上的蔑视,“呵呵!自然是‘双子’通知的。”
心头重重一震,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穆一时神色变幻不定,射向亚尔曼的目光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凌厉之意,“我要知道,‘双子’……是谁?”
静逸的空气缓缓停止了流动,整个房间出奇的安静,答案的揭晓,就犹如窗外黎明的黑暗,透着冰冷的寒意!
犹如大提琴般磁性动听的嗓音缓缓在门外响起:“是我!”
随着这声音犹如闪电划过长空的焦灼进穆和楼兰大脑,一张宛若希腊神话中神祗般俊美无暇的面孔,带着最高傲的俯瞰众生的悲悯神态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一如既往的湛蓝的明眸正随之一点点变得深邃、变得轻狂邪妄!
随着他眼眸色泽的改变,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一瞬间拨云见日,随着清澈圣洁的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遮天蔽日汹涌而出的强大气场,轻狂而邪魅!
那一瞬间,穆几乎忘记这个人在不久以前还是一副纯如初生、悲悯众生的神情,不敢想、不能想,一个人的目光和气质,怎么可以在一瞬间判若两人!
“伊撒……”似乎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楼兰呆呆的注视着一瞬间变成另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的男人,轻轻开合的嘴唇发不出声音,真的是这个人陪伴着自己度过一年多快乐的光阴吗?真的是他吗?他…怎么会是‘双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