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她擅长的还是以前从未见她接手过的，她似乎都得心应手，好似已经把人体各个部分的构造，甚至每一块肌肉都摸的清清楚楚……
谢霖眼底不由闪过惊讶，旋即又是深深的心疼。
他看过顾初语的履历，她有做无国界医生，甚至是维和医生的经历。
从前在儿科，为求精确，手术并不会安排的那么密集，自然也见不到她高压下的状态。
如今他才懂，原来江曜挖顾初语来九院，并不仅仅因为私心。
“别走神。”顾初语哑着嗓子提醒谢霖，“累的话换人上来，你去休息。”
谢霖没想到自己还会成为被顾初语提醒的那个，连忙强打精神，投入工作。
两人合作了两台手术，在没有病人送进来，小夏从外头进来，声音也是嘶哑的，“没了，都已经结束了。”
顾初语浑身都是血，一双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半晌才问道：“都结束了吗？”
小夏以为她是熬傻了，点头道：“最后一个病人在叶主任那边收尾了。”
顾初语问：“爆炸车上的人怎么样？”
小夏眼底浮起惋惜，情绪低沉道：“没了。”
顾初语一时无语，眼睛微微瞪大。
其他医护都出去了，手术室里这会只有他们三个人，谢霖从旁道：“是一辆油罐车闯了禁区，爆炸车用车身拦住了油罐车冲进医院。车烧成那样，车上的人到下半夜才救出来。”
说救出来有点仁慈了，烧成那样，神仙也活不了。
谢霖往下的话没说，顾初语却懂了，她靠着手术台的边腿蹲下身，曲折膝盖，嘴里喃喃：“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假如不是她开车走神，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平平安安的开着营生的卡车，回家跟家里人团聚。
顾初语心像是被揪住，喉头发紧，哭不出来。
小夏和谢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什么也没问，就这么安静陪着她。
这世上人来来往往，生死从不是医生能决定的。
他们能做的就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进来给手术室消毒的保洁见他们还在，不由惊讶了一下，“顾医生？谢医生？夏医生？你们还没回去休息啊？”
谢霖从地上起来，笑说：“休息一下，马上就走。”
顾初语和小夏也站起身，三人一起出了手术室，又各自去了休息室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三人并肩走在走廊上。
身边护士来来往往，看见顾初语，眼底闪过一丝敬佩，连笑容都多了一点。
顾初语昨晚第一个冲出去，又连着在手术台上站了16个小时，水都没喝一口，什么样的伤患到她台上都照样过的英雄事迹，已经从不断从她手术台上轮换的医护嘴里传遍了九院。
顾初语无暇他顾，实在笑不出来，幸亏小夏和谢霖都在身边，半遮半掩的含糊过去，转头看向窗外。
空气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汽油和各种材料燃烧后残留的烟味，爆炸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地面上却还是留了一团漆黑，那是见证昨晚那场爆炸、生命陨落的唯一痕迹。
顾初语下意识抬了抬眼睛，就见对面商场的大楼的led显示屏上，如常翻滚着某个品牌的手表的广告，好似昨晚那几个字从没出现过。
她抿了抿唇，眼神一下转为幽冷。
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巧合。
但是当着谢霖和小夏的面，她面色沉静，只是因为彻夜忙碌显得疲惫了一点。
医院大厅里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今天的早点新闻。
爆炸时间首当其冲，当然，少不得要表扬九院医疗工作开展的好。
画面里循环的是凌乱的爆炸场面，记者都带着口罩，播报声被一阵阵汽车报警声盖去不少，他的身后就是有条不紊，却动作利落的医护人员。
九院实打实上了一次主流新闻。
画面一转，又转到爆炸最初的画面，画面里，一个男人背对着人群冲出去，从爆炸车边上不远的车里抱出来一个被震晕的孩子，解说的旁白声情并茂，表彰感激这场祸事里的“英雄”。
镜头虽然不甚清楚，但三人还是一眼认出救人的人是谁，不由傻眼，小夏指着屏幕，“这……这不是……”
话没出口，三人的手机一起响起来。
顾初语的是裴恩均打来的，小夏的是许瑶打来的，谢霖的是刘爱莲打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接起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是如出一辙的担心，“你跟小夏（初语）在一起吗？你们怎么样？”
“没事，我们是救人，又不是上去当消防员。”小夏说。
许瑶差点就要哭了，“你们吓死我了，卧槽，一觉睡醒热搜第一条就是九院爆炸。我特么以为你们医院炸了……”
“……”
裴恩均跟顾初语这边藏着事情，两人打着哑谜，问候都跟别人不一样，“没事吧？”
顾初语说：“没事。”
裴恩均旋即说：“我看新闻，霍北擎怎么也在现场。”
顾初语沉默三秒，才说：“见面说。”
顾初语跟小夏这边挂断了电话，谢霖还没挂，见顾初语已经挂断了，就把手机递给了她，“阿姨。”
顾初语结果话筒，“妈。”
刘爱莲一下就哭了，“你吓死我了。”
顾初语眼眶也跟着一热，赶紧转移了话题，“你电话怎么打到谢霖那去了。”
刘爱莲说：“我刚看新闻，把手机给摔了，屏幕上啥也看不见，凭感觉打的，还好……还好你俩在一块……”
顾初语：“我没事，你别乱想。医院挺忙，我这会回不去，你在家要是无聊就去谢阿姨家坐坐，别乱走。”
安抚好刘爱莲，顾初语把手机还给谢霖，让两人先走，自己则转身往儿科住院部走。
一边走，一边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通，霍北擎嗓子也是哑的，“喂。”
听见他的声音，顾初语心才不着痕迹的松了一下，轻轻勾了勾唇角，“还好吗？大英雄。”
霍北擎冷嗤一声，“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