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思一动，瞬间想到了顾初语，刚压下去的心跳又开始控制不住，佯装镇定走近一看，哪有什么顾初语……
是文叔靠在沙发扶手上打盹，那散在扶手上的，还真是段黑色绸缎。
霍北擎眼前发黑，声音模糊了无奈和失落，“文叔？怎么睡在这里？回屋睡吧。”
文叔多年的职业习惯，叫一声就很快清醒过来，连个迷瞪的过程都没有，“少爷回来了。”
他闻着霍北擎身上的烟味，下意识就道：“您怎么又抽烟了。”
霍北擎挑眉，“怎么了？”
文叔说：“少奶奶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再熏着她。”
霍北擎：“……”
哦……四年没人管，顾初语回来了，他抽根烟都怕熏着她。
霍北擎撇嘴，但听着那句少奶奶，心里就是美滋滋的，顺口就答应了，“下回不抽了，您早点睡吧，我吃点东西。”
文叔撑着沙发站起身，催他，“吃什么吃？早点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晚上翻身当心着些。”
他说完，甩开膀子无比精神的走了。
“……”
霍北擎噎了一口气，没了食欲，径直上楼。
路过主卧的时候，稍稍停住了脚。
从他跟顾初语离婚那天开始，主卧就没住过人，文叔是知道的。
所以顾初语应该被安排住在主卧。
曾经他们无数次缠绵、也是陪伴最多，也是他根本不敢面对的地方。
她又回来了。
霍北擎喉头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甜，他强忍着推门进去看一眼的欲望，转身去了客卧。
夜深人静，嘴角可以肆意上扬。
他推开客卧的门，懒得开灯，摸黑进了卫生间洗了澡，擦头发的时候觉得今天的洗发水味道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可能是文叔刚换了，他没多想，头发吹了半干，随意过个浴巾就出了浴室。
刚走到床边就察觉到不对。
他的床品虽然是暗色系，但依稀能隔着窗外的月关看出被子是鼓出一块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清甜的洗发水香味，跟他今天用的是一样的，他有点恍惚，想起文叔的反常，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走到床边拧开台灯。
柔和的灯光下，是顾初语柔和的眉眼，长发披散在枕头上，如绸似缎，她睡的沉，连唇色都比白天看见的时候深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刺眼，顾初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
从她的角度里，台灯微弱的光也有些刺眼，霍北擎站在一片盛光之后，桌边像是被描了一层金边，像是引人超度的佛，同她梦里的人重合。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灯光暗去，面前什么也没有。顾初语自嘲一声，果然是梦吧。
她重新跌入梦里，梦里一片血色，江曜推着她往手术室跑，一边跑一边跟她说话，“初语，你醒醒，别睡。”
她回，“江曜，我好困。”她不敢睡，眼泪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
她的孩子，在梦境里困顿挣扎。
她给他取了名字的，可她在梦里不停的张嘴，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江曜……”
她只能一遍一遍叫江曜的名字，求他救救那个孩子。
声音是低低的，似痛苦低喃，可是听起来又像是遣倦时的耳语。
悄然躺在她身边的霍北擎从身到心一寸寸的发冷，方才有多高兴，这会就有多冷。
他不知道她梦境里的场景，只听得见她在叫江曜的名字，一遍一遍。
原来她说“不计前嫌”，只是不计她从前喜欢江曜的嫌。
现在两不相欠，是真的两不相欠。
他原不原谅又有什么重要？她现在喜欢江曜，和他无关。
霍北擎躺在床上，顾初语只离他一个手臂的距离，气息可闻，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可是只要想到她跟江曜躺在一起，心里像是被塞了一把是棉花，潮湿又沉重。
忽地，她发狠了一般，翻身覆上去，薄唇几乎要抵到顾初语的唇。
这时，顾初语豁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
顾初语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滚落，隐没进发丝里。
霍北擎下颚紧绷，自己都感觉自己面目狰狞，想法龌龊，对着她的眼泪，他天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只觉得悲凉。
她想见的不是他。
他不愿意再被拒绝一遍，也不愿意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强忍着要伸手替她拭泪的冲动，翻身下床，径直出了客卧。
走的太急，就没有听见身后低低的呢喃，“霍北擎，我们的孩子没了。”
霍北擎去了主卧，里头一片黑，他心里阴影被无限放大，进门先开灯，往床上看了一眼。
不看还罢，看这一眼心里阴影更大了。
主卧床头，挂着一副巨大的婚纱照。
顾初语穿着婚纱骑在马上，他牵着缰绳，她忽然俯身下身来吻他，他脸上惊吓混杂着愉悦一起，一手忙着要去扶她，正好叫她亲个正着，摄影师无意中拍下这一张，从前怎么看都是甜蜜。
后来只余痛苦，现在怎么看都是讽刺。
他现在有点分不清，他跟顾初语说的那句“我原谅你了”到底是原谅了谁，只觉得入目一切，都好像在嘲讽他自作多情。
霍北擎提了一口气，去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开车出门。
……
顾初语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扫了一眼号码，是江曜在国内的号码，她楞了一下才接起来，“江院长，你回来了？”
江曜焦急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顾初语楞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昨晚的袭击事件，歹徒现在在九院，警察肯定也在，江曜作为院长知道这些也很正常，“没事。”
江曜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休息几天再来上班，这边处理结果出来了，我再知会你。”顿了顿，他又道：“你不是要换房子吗？趁着休息先去看吧，不行就先租，公寓那边先别回去了。”
顾初语应了一声，掀被下床，往卫生间走，“怎么忽然回来了？”
江曜松了一口气，调侃道：“回来找梦中情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