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输给楚琛林时的不适?,叫做心有不甘。
那么。在她拒绝楚琛林的几天后,无处躲避而接收到的讯息,让铺天盖地的复杂滋味来得彻底汹涌。
那种泛黑的苦涩?,又该怎么定义?
顾廖抛却一切念头,心甘情愿的绕过大半个Z国,奋不顾身的只身奔赴人不生地不熟的P大。
一向本就胸无大志,性格自由散漫的走地鸟。不善飞行,安于平凡,无拘无束。
那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被心之所向塞满,甘愿蜕作一只奋不顾身的、鼓涨着的气球。不远万里,只为奔赴他的山河。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再怎么一无所知。其实只需粗略一想,甚至不用思考就能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原由很宏大,精神很崇高。为了爱与责任而深藏梦想的男人,在不属于她的故事里,透支着因另一个她而熊熊燃烧的不甘雌伏。——一切一直都说得很通。
在这个故事里,破镜重圆的痴男怨女,最终克服一切阻力,横跨时间和空间,在这个国家最寒冷的地方狠狠厮守。再圆满不过的结局,说不出的柔情蜜意,感人肺腑。
他们的爱情很伟大。
让她的熟视无睹,装聋卖哑,自我欺骗。成了很可笑的一件事。
他不经大脑、轻飘飘的一句,“我以后肯定要在S市混出头”——却让她信以为真,狠狠的认真了那么多年,固守着自以为的他的执念,心甘情愿剥离理智?,不顾一切的来到这座孤零零的S市。
她以为他的执念,到最后,反倒成为了她的执念。
可悲吗?好像是的。
是什么开始,一切都在变味。
那个小时候傻乎乎说要娶她的傻小子,那个振振有词叫她放心依赖他的少年,已经开始有了男人该有的样子。
却在他们之间无形的,垒砌厚厚的城墙。
如同她留在心底隐隐作痛的旧疤。
她印象里的那个少年,原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无脑冲动。
他其实很狡猾。嬉皮笑脸的走近她,横冲直撞的走进她,用一场没有说再见的离别走尽她。
后悔吗?
李敖说他不后悔。
“只为了她是我第一个小女生、只为了她是我永恒的小情人、只为了那一段少年奇情、只为了那一场春梦无痕的初恋,我愿在时光倒流中停止,在停止中死去,我并不希冀她做我的朱丽叶,但我若能长眠在她怀里,我就宁愿不活十三岁以后的我了。”
可是,只有真正放下的人才能说不后悔。
难以忘舍的人其实也不后悔。
他是她难以忘怀的秘密。是她心头惶恐的原由。没有说,他知道。她怕别人的狷介会打扰它。
看着他们长大的人都说,顾廖是她的小骑士。
好像没说错。他是她小世界里唯一的好朋友。
但顾廖狡猾就狡猾在这里。总要率先占据她的第一次。在未来最遥不可及的年纪,每每捷足先登。
为什么难以忘怀。因为在幼稚和成熟的边缘,遗憾会变成永恒。
人生才刚刚起步。初次的求之不得的疼痛,足以深深铭记。
她的情感器官一向很吝啬,很迟钝。
一颗心那么小,被撑坏了,就很难再装第二个人。
未知万一的情窦初开,在开头就歇斯底里,遗留的仅有空空的虚脱。
在初恋的这件小事里。喜欢和不喜欢是两个非常独立的存在。
不喜欢是一场勇往直前,却没有尽头的长途。不是没有转弯,只是心不死的人看不到。
童话故事里,那些个性鲜明,好坏分明的角色,她觉得很不现实。不是讨厌,天性使然,总觉得一切都过分简单饱满。
只是,故事到了这里。总要有一个人被讨厌。瞧,多简单,多好懂的规则。
她却怎么也弄不明白。
等到她愿意承蒙这条规则时。他早就浅浅擦过她。
消失得彻彻底底。
原来成长一场自以为是的蜕变。把一切你想捻弃,望保留的东西通通席卷带走。
只余一地与他不再有关联的生活轨迹和关于他的记忆。
此去经年。他往北,她向南。南北注定背驰。
彼此行踪不明。注定遥不可及。
时光从不回头。它不是摩天轮,“在划过一道高阳忐忑的轨道后”,永远也回不到最初的起点。
陆俊文说“三年是一个轮回的周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现在是整整过了两年半。对他的执念,化作点在心头的一个小坑,不至于伤口狰狞。只是会不时的提醒她,那时候的她啊,有多不甘愿,多不服气。
但规则就得这样。在恍然不觉间,故事的剧本早就写好了。男女主角圆满了,戏也就落幕了。
高中那会儿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那么相亲相爱,他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她这个再怎么不能接受的旁观者,也知道,他认真了。
她记得他是这样定义自己和他的关系的。
他还是那么夸张,眉目飞扬,诙谐的解释:
“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女人。像左右手。”
最重要的女人。离爱情,甚至是暧昧都很远。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解释时候,笑容有多落拓。
多重要呢?她难以丈量。她直觉,那时候为辅导他,浪费的每一个夜晚;为了他放弃最初的野心,和他一同读一所普通的重高——她所回报的,对他来说,很重要。
初三这座小山丘,日**近,等待她的冲刺。她跃跃欲试,带着一贯的自信,摩拳擦掌。
而他,似乎被所有人放弃,连他自己也甘于堕落。
她也想过,为什么,当初会想拉一把他呢?
明明那时候,她觉得他的生活圈和价值观,都和自己那么格格不入,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让她那么的不认可。
大抵是那一次吧。在那一次之后,她欠了他人情,她的第一次落泪——从那时起,一切都发生的改变。
那时候的那股力量与心甘,远远超出了感动。
要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叫作喜欢。
所以,当他若有所思的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风轻云淡的说是因为不欠人情和冲动。
那时候,她以为是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