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陈道之很少跟小孩打交道的原因,他从来没发现柴柴跟其它孩子有迥然不同之处。从不哭喊要玩具,也不争吵没肉吃。更加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看不到东西。不知是否是他重来对睁眼看食物没有概念?还是说根本不在乎自己看不见东西。
三年的风调雨顺事事顺心,让陈道之心口有一些不安,时常会心胸闷的喘不过气来。
陈道之每个下雨天都会蹲在门前的门槛坐着,手中端着旱烟,腰间揣着旱烟袋。
吞云吐雾的望着视野前的苍山,心中顿时感慨万千,奈何文化水平实在有限,只能盯着茫茫大山,静静发呆,实在被景色迷住也只能蹦出来个“好看!”。更加震惊的时候,便会突发:“卧槽!”
每当这时,柴柴也一声不吭蹲坐在一旁,爷俩仿佛都有说不尽的心事。让绵绵细雨变得更加怅然若失。
“爷爷,昨天我在后山竹林看到一个小叔叔,他说想带我去他家玩。”说罢柴柴指了指后方竹林侧边的山洞。
陈道之敲了敲烟杆,也不避讳直言道:“下次他在烦你,你就问他,是不是还想再死一次。拿你玉佩给他瞅瞅,问问他认识不。”
柴柴耷拉着小脑袋,歪头朝着爷爷看过去。眼睛一圈绑着黑色的布。轻声应着爷爷,点了点头。
陈道只有想了想还是该给孩子说下那个怪异山洞男子是谁。缓声道:“不是爷爷不让你受邀做客,那人已经死了好几十年了。冤魂不散,当年国家抓壮丁去打仗躲起来的。饿死在山洞里了。尸首都还在里面。”
柴柴听闻此处没有敬畏也没有迷惑,平常的回答道:“哦,知道了。但是竹林里面特别多叔叔阿姨弟弟妹妹哥哥姐姐。”
陈道之听闻此处,哑然失色。答:“反正天黑了之前一定要回家就行。把二蛋带着就行。”
二蛋突然起身过来朝着柴柴摇尾巴,在柴柴身边钻来钻去。
去年冬天,陈道之再经过小镇的大桥处,卖竹篓回来的时候捡到了一只快被冻死的土狗,纯黑色,黑到在黑夜里都看不见了,舌头也是黑的。
陈道之在桥墩下用没卖出去的竹篮悉心装着小黑狗,朝桥下望了一眼。看到了悬挂在正下方的古剑。摸了摸头,对此很迷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的来历。
废了话了,这桥都可以当他老祖宗了。
奇怪的事,这柄剑,剑身不锈不腐,月光散射水面倒映,印在剑身上泛着点点白光,细细的纹路被月光反射到水面上波光粼粼。
“此剑来历不小,名为——斩龙剑”
“专防过龙走蛟引起的洪水,悬挂桥下以示警戒。”
陈道之哪里会知道它的来历?兴许还把此物当做他人的恶作剧来看呢。
柴柴跟二蛋,二蛋半年长的比柴柴都高了。一两岁的时候,柴柴被爷爷背下山看看新鲜事物。可惜没有任何过往之人不对柴柴指指点点。
小镇就这么大,哪家孩子哪里有点问题,基本上是全村知晓的。不过万幸的是,没有人知道柴柴不是看不见,而是根本没有眼睛。否则,所有人都会视他为‘怪物’吧。
柴柴今天心情不错,想下小镇给爷爷打两壶酒,买点烟草。钱是没有的,但心是热乎的。反正小镇都可以记账。柴柴只有三岁半,对此些人情世故很是熟络。
柴柴平常走路用的是爷爷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根细竹。细但很坚硬,一两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一些包浆了,看起来特别晶莹剔透。
二蛋跟在柴柴右边,紧贴着一动不动。
柴柴闻着味道,走到旱烟小铺,轻声问道:“我爷爷在忙砍柴不方便下山,他让我赊点旱烟。”
旱烟老大爷也姓陈,名为广厦。‘安有广厦千万间’。名整挺好,上辈是个小地主。被斗了,当年还是年轻人的时候幸好参了两年军,免了被砍头。陈广厦,也是真善良。善良人做善良是嘛。
陈广厦连忙起身道:“小侄儿你一个人这么危险下山干什么啊?快快过来,还要买什么,老头我带你去买。”
柴柴抿了抿嘴虽不曾学习过为人处世,倒也真心能感受到别人待的好,就跟爷爷一样。柴柴点了点头。柴柴想应声,但想起来爷爷叮嘱过,少说话。“倘若有人叫你陈芒之的名字,除却我不得应声任何人。”柴柴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么慈祥的爷爷会厉声教训。
“还要给爷爷打一壶酒,二蛋背。”柴柴轻声道。
“走吧走吧天快黑了。买完了我送你回家。”陈广厦抽了一大口旱烟,往上方吐了出去。
刚从杂货铺买完酒的途中,柴柴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阴冷划过。很微小的变化,普通人没法感觉。柴柴天生触感就超乎常人,更何况每天都靠触感生活。
柴柴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陈广厦说一声。:“厦爷爷,你待会儿去提醒一下那家小店,注意一下。具体注意什么我也不知道,心里的感觉就是要注意一下,刚才经过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陈广厦没放在心上,小孩子的话哪里会在意?也没解释也没停留。只说:“天快黑了,下次再说下次。”
柴柴拍了拍二蛋的屁股,二蛋应和了两低吟。冲到店门口朝着那家店的里面就狂吠,也没有针对人。二蛋跟狼一样的体型还要比狼更加健壮,也没人敢拦着。二蛋就对着楼梯口朝厕所的地方狂吠了五分钟。
店家人实在是忍不了了,拿扫帚赶出去了二蛋。二蛋人性化的望了一眼店家人。让其心头一颤。轻啐一声“晦气。”
陈广厦全程在旁看着此时,轻声叹了一口气略带教育的口吻道:“芒之,很多事情,都被注定了你改变不了,你也无能为力。”
柴柴也不懂这番话,只觉得被叫着名字的话应该很重要。只晓得点头应声。
“走了,过桥上青台阶了,再晚一点天黑了我就回不来了。”陈广厦催促道。
“好。”柴柴连忙拍拍二蛋屁股,把烟袋也挂二蛋头上了。
山路绵延,路上一老一小在夕阳的余晖下,身影拉长。显得落寞孤寂,长天一色。
陈广厦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多说两句话,见到了陈道之让他好好带孩子,别让这么小的孩子到处跑。
“陈道之,你这个娃儿带的好啊,下来‘天水’了都不晓得。”陈广厦阴阳怪气道。
陈道之顿时放下了正在编竹框的活,回道:“啷个了,柴柴下去了啊。好久哦,我还以为他在后竹林耍啊。哎哟你这个娃儿。”
陈广厦翻了翻白眼道:“你算了算了,你看哈他给你买了啥子东西。钱就不要了,下次给我带个竹篮子下来,走了。”
陈道之摸了摸脑门,尴尬的惺惺作态的挽留道:“就在这里歇脚嘛,天快黑了。”
陈广厦听闻此处气个半死顿时起身就要出门,回答道:“住你妈个锤子,我们三个人睡一个铺?你还不如说留我吃一顿饭呢,陈扒皮啊陈扒皮。”
“……一阵无言。”陈道之也不挽留了。连忙去拿了电筒道:“我下山给你拿过去,还有点土鸡蛋。”
陈广厦摇了摇头,提了一个题外话:“柴柴,不太跟平常孩子一样。他……。”
陈道之赶紧打断其准备的言语,回答道:“我知道,孩子在这里别说。”
送走了陈广厦。赶紧过来摸了摸柴柴的头轻声道:“饿不饿,今天我们吃蒜苗炒腊肉。”二蛋听到这句话也开心的摇着尾巴。二蛋也是吃饭,混着几块肉。平常没事还经常上山里自己打打牙祭,所以才这么壮硕嘛。
柴柴面色平静的道:“爷爷,我今天感受到了跟后山的叔叔们不一样的气息,那气息割的我脸疼,很凶狠。”
陈道之也不懂,就是个砍柴人,心又大。回答道:“啊,是是是,吃肉。青菜也要吃。”
陈广厦下山来已经是天色全黑了,还好有一个手电筒不然要摸黑回家了,收了店铺,关了门。回家抽烟喝小酒打盹睡了。
整个小镇,安静祥和,孩子的哭闹声,电视机放着金庸武侠电视,一阵噼里啪啦。也有小奶娃的哭喊声,随着时间一滴滴缓落。小镇开始传来阵阵鼾声。
很不幸,暴风雨灾难面前,都会是一阵祥和宁静。
一场灾难悄然袭来,人还在梦乡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