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从十岁那年来到巫塔时起,阿双的记忆除了整片整片的黑暗之外,便是此时所处的狭小房间,悠闲却也无趣。
每天清早,尤利娅会为他准备可口的早餐,两人将在填饱肚子之后分开一段时间,自己去找梅森老师学习,而尤利娅则跟随其他魔法师修行。
或许是因为被照料的太过幸福,阿双有时也会设想失去这种生活的样子,而每每设想之后,他都会更加珍惜尤利娅的存在,坚定要好好保护她的决心。
“唔……嗯……”
今日的阳光有些暗淡,似乎秋的凉意也染上了天空,在万物心头徒加些忧郁。这时,躺在床上的尤利娅噘了噘嘴,呢喃着翻了个身,仍在熟睡着。
笃笃……
忽然,阿双正全神观察女孩睡相之时,他的房门却被叩响了。
“小子!还没起床?!”
是梅森老师。
“呃,没,我昨晚睡得有些晚。”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罩戴上,“我这就起来。”
“呵,不用了!”然而,门外的梅森却制止了阿双,“这几天的课程取消,你可以自由活动。”
“哦?”谈话间,阿双已推开了房门,来到了门廊处,“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师?”
“嗯……的确有些事……哎?姑娘呢?”
梅森在问尤利娅的事情。
“尤利娅她……大概在睡觉吧。”
“哦?往常不是起的很早嘛?怎么也在睡懒觉?”梅森见阿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其身上的衣物也穿戴整齐,感觉有些疑惑,“不过姑娘在睡觉,又是谁给你穿好的衣服啊?”
“啊……衣服……这是,这是我……”
此时此刻,阿双只感觉谎言即将败露,满脑子都在思考如何应付梅森的问询。然而,就在他打算找个理由搪塞之时,梅森却满脸坏笑着,仿佛已参透一切的样子。
“噢……我懂了!”梅森悄步绕过阿双,再次轻敲着房门,“尤利娅……睡的香吗?嗯哼?!”
“啊!梅森大人!您怎么……”
忽然间,阿双的房间里传来了尤利娅银铃般的叫声,慌乱异常。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可以呀!”听到房间内尤利娅的声音,梅森猛地转过身,巨大的手掌拍在阿双的肩头,“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嗯?”
“老师,什么搞在一起……您是什么意思?”险些被梅森拍个趔趄,阿双满面狐疑地问。
“呵,你这臭小子!还跟我装傻充愣!”梅森说,“你记住!人家尤利娅可是个好姑娘,不能辜负人家啊!记住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着门廊远出走去,似乎不想再打扰小年轻们的“快乐时光”,但却又因为自己发现了阿双的“秘密”而窃喜不已。
不过,在他还没走远之时,阿双却张口问道。
“老师,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讲?”
得到阿双的提醒,梅森才恍然大悟,于是,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秃头,转身大声道:“对!差点把正事忘了!”他忽然变得正经许多,“几天后科勒会来找你,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科勒?科勒先生?”
“嗯,就是老领主依德雷的管家。”
“可是,他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梅森挤眉道,“但肯定不会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梅森又想起了那天在依之堡温室里的情形,于是恼怒又从心里燃起,后化作咒骂而出。
“没准是小唐斯被摔死了或者吃饭噎死了,现在想让你去顶替骑士的职位,也说不定呢!”他坏笑着道,“反正呀……我得找他问我头发的事!省的这老小儿又赖账!嘿嘿嘿!”
等待着梅森走远后,阿双才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摘下了碍事的眼罩。而此时所见,尤利娅却整个人都蒙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对漂亮的眼睛,好像还带着晶莹的泪点。
“你怎么了?”阿双关心道。
“没,没事。”尤利娅目光躲闪地跳过阿双,蠕动地双手顶着被子擦了擦眼泪,“先生,我去给你准备些早餐吧。”
“不用了,我不饿。”阿双坐到床前,脑袋贴了过去,“身体不舒服吗?”
“没……”
“嗯。”阿双抚了抚自己的脖子,“真是奇怪……我总觉得今天你和梅森老师都有点怪,好像都有事瞒着我。”
“唔,有吗?是先生你想多了吧。”
“是吗?”阿双心里仍有怀疑,但却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但是你为什么要哭?是精神力耗空之后的副作用吗?”
说着,他从床头柜里摸索了一阵,而后从中拿出了一瓶淡红色的药剂。
“梅森老师留给我的,但是我用不到。”
在炼金和制药的世界里,颜色是区分级其别的最好方法,红橙黄绿青蓝紫则为从高到低的排序。而当阿双拿给尤利娅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淡红色的药剂是最为昂贵的“凝神秘药”,是大法师级别才会使用的贵重之物。
“啊……我,我真的很好,先生。”
话语间,尤利娅动人的眸子里又闪起了光点,而后两颗泪滴顺着她的面颊滑下。
“可,可你怎么又哭了!”
向来冷静的阿双见得此状,整个人变得像个傻瓜,憨憨地伸手擦去了尤利娅的眼泪,两只手不安地在胸前晃动着。
她……她怎么又哭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然而,阿双正慌张凌乱之时,尤利娅却又破涕而笑,似乎之前的郁闷转瞬消散。随后,她向着床边挪动了几下,接着整个人蜷缩着倒在了阿双的怀里,脑袋更是紧紧塞进了阿双的肩头。
当晚,巫塔高层的石室之内……
“先生,你真的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数道亮白的火焰喷射而出,齐齐打在一块厚实的巨石之上,传来的是阵阵轰鸣之音。石室中,阿双紧靠在尤利娅身旁,刚刚释放魔法后的他满面愁容。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不论阿双如何尝试,不论他使用何种元素的魔法,他能触到的极限均是魔导士级别,难以再前进一步。而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就犹如参天巨幕横于面前,似乎进步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似乎他在魔法上的造诣只能止步于此。
没有精神力,没有灵界,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进步呢……
“尤利娅,你说你在使用魔法时,会在灵界中看到一个人影,对吗?”
“嗯,是个女人的样子。”
“随后你就会感觉到精神力被抽走?”
“嗯。”
“哎。”阿双一屁股坐在地上,气愤地摘下了眼罩,“我放弃了。”
看着身旁的少年自暴自弃,尤利娅也悄悄坐下了身子,紧靠在一旁。
片刻沉默之后……
“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事情呀。”
“嗯,什么?”
“先生的眼睛,从出生起就是这样子的吗?”
“嗯,是的。”
“其实我很好奇。”尤利娅纤细的手在阿双面前晃过,好像在确认着什么,“先生你看到的世界,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吗?”
一个简单的问题,却难倒了阿双。
“我也不知道。”阿双说,“大概是相同的吧。”
得到答复,尤利娅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略带扭捏的问道。
“那……先生眼中看到的我,又是什么样子的……“
唔……尤利娅的样子?
那肯定是美丽的。
漂亮的金发,含着群星的眼眸,那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精致的鼻子,还有一张小巧红润的嘴巴。恍惚想来,阿双似好像从没认真观察过尤利娅,但尤利娅的脸却在他的脑海中真实存在,仿佛一瞬之间都能化作永恒般,连续不断地都是一颦一簇的模样。
“你很美,很漂亮。”没有丝毫犹豫,阿双脱口而出。
“嗯。”
听得阿双的话,尤利娅表现的很是平静,沉默的她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这时,灵感却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猛然击中了阿双的大脑,仿佛众神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礼物。
“尤利娅!”
“嗯?怎么了,先生?”
“你能看懂书上记载的神文吗?”
“神文?我,我是看不懂的。”
“但是,但是我可以看懂。”阿双兴奋地说,“你知道吗,尤利娅!神文在我眼里,就和普通的帝国文字一样,都是些很普通的话语。”
“啊……先生……”尤利娅也随着阿双惊讶起来,“我有些不明白……”
“尤利娅,你知道我是怎么使用魔法的吗?”不顾尤利娅的惊疑,阿双压低声音,但语气里都是却前所未有的开心。
“先生是……”
讲到这里,阿双忽然抓住了尤利娅的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弗拉梅,诺奈斯特普拉莱斯!”
他高声念诵神文,但这句话却不属于任何书籍或文献,更不是他人传颂的祷文。此时,一道闪耀的白色火焰从两人面前缓缓升起,随之,它仿佛被给予生命般开始分裂,而后又在空中扭曲缠绕,最终形成了一朵由火焰做成的美丽花朵,散发着阵阵温暖。
阿双,他可以自己创造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