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后却丝毫不轻松，浑身疼痛，神医不在，只有小蝶坐在榻边。
而她此时却是难得一见的邋遢，釵环松懈，衣裙染血，脸上浮肿之下指痕明显，她似呆呆地盯着我，又似越过我想着什么事情。
我本来对她有的怨怼，在看到她这模样后又有所消减，谁叫我现在只剩她这么一位亲手足了呢。
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皱眉问她：“你这是怎么了，如此狼狈模样？”
别的什么关心的话语，一时因为心里的芥蒂，还暂时说不出口。
“啊，小姐，你醒了！”小蝶似才从梦中惊醒。
强打起精神扶着我斜靠在榻上，又起身去端了汤食。
“不要忙了，我不饿，你坐着，我们说说话罢。”我有些疏离地说道。
小蝶看着我的脸似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表情。
安静地坐到我面前，一边又低头去倒了水递到我嘴边，我摇摇头表示不想喝。
“喝点吧，润润嗓子也好，你睡了大半日，虽然宫神医给你用过药，但你午膳没有吃……”
“我不渴，也不饿，你说些别的罢！”我有些不耐，不想听她絮叨吃喝的事情。
“呵，小姐对我失望了罢？如今连我递给你的饮食也不欲接受么？”
小蝶继续低着头，低低呢喃道。
“小蝶，我～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问清楚了，我自然就会……”
“就会原谅我么？”
我看着她不说话，小蝶与我相伴十几载，她伴我的时间比乳母还久，我年年月月日日与她朝夕相处，她待我之情自是万字难言，原本她与我应该最是亲密无间的，可如今，到底因为什么她却愿意与大家一起骗我？
要我突然对她冷面以对，我亦十分难受，可我也想要真相。
我实在对她硬不起心肠，饶是被她问了这么一句，我就如同心中锉刀在磨。
我只能尽量装得面上平静一些，看着她，不做声。
小蝶可能真的被我的表情所伤，竟然戚戚一笑，偏过头去，冷冷说道：“你想听什么，只管问罢！再晚点，怕是没机会了。”
“为什么？怎会没有机会？你怎么了？”
“我的好小姐，你还会关心我么？不是就要与宫神医走的么？”
小蝶忽然刻薄起来。
“我～我只是在这里心情郁结，想，想换个地方静一静而已，才求宫神医带我离开这里，不过，不过待我身体全好了，我～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嗬，恐怕你回不来，宫神医住在西域，你若跟他走，是要去西域呢！到了西域自是有各种新奇事物引得你逗留，你只怕玩得乐不思蜀，哪还会记得我们这些骗子！”
“小蝶！你好好说话！”
“我正是在一心一意地与你好好说话呢，你不见我都没有做别的事么？”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正常与我讲话，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不喜欢也没办法，我本来就这样，这才是真实的我。从前我被洪嬷嬷压着，需要顺着她的意思照顾你，后来又要顺着叔父的意思每日与你一处，样样事情都以你为先，我受够了，如今，我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
“你……你什么意思？你说你照顾我是受乳母和师傅的胁迫？？你～你不是自愿的？你说的是真的么？”
我听了她的话，手脚冰凉。
“呵呵，真不真又有什么关系，你看看我，因为你，忤逆了叔父，他便将我伤成这样，我一直怀疑，到底我是他的侄女还是你才是？”
“小蝶～对不起～这些我都不知道～”
半晌两人都无话，我是不知如何说，因为他们做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们又从未有人告知我，而小蝶，她似是不愿再说，前面的话好像已经让她很疲惫。
而我也直到这时才认认真真打量起小蝶，她比以前瘦了太多，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眼窝深陷，发质枯黄，指尖隐隐透着乌青，从前的美丽模样遗失殆尽，像被妖物吸食完精血的傀儡，我越看心中越怕。
一时心中大恸，抓过她的双手紧紧捂住，哽咽道：“小蝶，对不起，我害你受苦了，你便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大家做所有事都瞒着我，如今你怎的变成了这样，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你便告诉我罢！你们总是说为我好，便是为我好，那也要让我知道啊！你告诉我啊……”
我心中难受异常，情绪大动之下又引得各处不适，咳嗽不停，颤抖不止，我有心想控制自己又不得法，只能再次看着小蝶为我一番忙乱！
直到她为我从头到脚扎了一身银针，累得筋疲力尽站立不稳，才被我拉着与我一起躺下。
我稍有好转又开口说道：“你告诉我……”
“我的好小姐，你莫要再问了，便如你方才模样，你还是不要知道那些污糟事为好，你这样身体，怎能受的了？便是你受的了，叔父也受不住了，他为了你，他为了你……”
小蝶紧闭双眼，嘴唇颤抖不止。
“师傅，师傅怎么了～～”
我的心又莫名悸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