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前面院子,我便大声呼喊:“来人啊!救命啊!”
一时有两条身影从不同的方向向我飞来,我一看竟是桅画和阿菊!
桅画看到我穿着女装明显一愣,又见我好模好样地站在院中,便皱了皱眉冷冷地道:“你又在搞什么鬼?青天白日胡乱喊叫,若是因此干扰了我等的大事,叫你好看!”
说完就甩过一柄飞刀直直刺向我的面门。
“桅画,休要胡乱伤人!若小姐少了一根毫毛,我跟你拼命!”阿菊向桅画呵斥道,只见她甩开一条丝绦缠住飞刀扔回桅画。
二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我心里惦记着救人,便朝他们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隔壁院子里有北周奸细,太子殿下还在里面,舅父已经去了!你们快去救人!”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去了隔壁院子?”
桅画和阿菊异口同声问道。
“是的是的,我亲眼所见,你们快去帮忙!来,我带你们从后院……”
我话未说完,两人已“咻~咻”不见踪影。
“哎,有武功就是好哇!”
我看着她二人飞走的方向感叹道。
“咦,整天高来高去的有什么好!呼~呼~呼,小姐,方才你叫喊什么救命,到底发生了何事?”
屏枝一边喘着粗气走到我的跟前,一边捂着肚子问道。
“哦,现下已无事,她二人已追贼去了!”我信口诌道。
“啊?果真无事么?可~可你怎的衣衫不整,发鬓散乱?是不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啦?”
屏枝忽然拉过我的手一脸紧张地问道,一面替我整了整衣裳,又理了理我散乱的头发,一面还向我的身体各处察看,直到见我似真的无甚异样,这才转过脸去偷偷舒了一口气。
我被她这一连贯动作弄下来,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待见她舒气时才醒悟过来,这丫头大概以为我被人非礼了吧?一时间不禁也有些赧然,便拂开她的手,羞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是之前翻墙时弄的,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什么?你~你竟然去翻墙?怎的……”
“好啦!我知道了,身为女子,要清持端庄,要周身工整,我皆已知悉啦!”
我懒得再听她絮叨,兀自打断她的话,抢先道。
心里想着:从前有个小蝶已经够啰嗦了,成日与我说些什么清持恭正之类的话,现下我可不想再有个屏枝跟她一样时刻准备提醒我。
我一边瘪瘪嘴向室内走去,一边侧首斜睨了她一眼,不成想这丫头竟在那摇头晃脑翻白眼!
我顿觉一阵好笑,以手叉腰站去石阶上向她问道:“你做什么这副表情?”
屏枝扯下嘴角向我苦恼道:“小姐,求你以后不要跟我讲什么身为女子要清持端庄一类的话,我每日不停地听我爹和阿菊在耳边念叨,已经烦不胜烦,你若是也如此的话,我便去跟蕲叔叔说,再不与你一处玩了!”
“哎呀,别去找舅父呀,屏枝!其实与你一样,我最是烦恼这些规矩,方才我只是担心你也会像个老妈子一般对我说教,所以先自己说出来堵你的嘴呢!”
“哼,还说呢!方才你提到翻墙,我本想说:怎的这种好事也不叫上我?可你倒好,上来一番说教!”
我听她说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意思是愿意与我一起翻墙??
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个志同道合愿意跟我一样行事的人了!我一时不知要如何表达高兴的好!就举起一只手来,欲跟她击掌相贺。我看到我如此欢喜模样,马上就意会过来,很快也伸出手来与我击掌相庆。
我二人顿时相视一笑,倒作一团歪到地上,更如孩童一般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来。
多年以后,我每每忆及今日的屏枝,总是忘不掉她天真无邪的笑靥,是温暖我一生的慰籍。
待我与屏枝终于从庭院追到了内室,她被我压在了榻上再也翻动不起来,便向我告饶道:“好小姐,你快起来罢,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你这到底是有多重啊!”
“哎呀!我看你是找打!你才重的像只猪哩!”
“嘿嘿,也不知是谁,一顿要吃那许多东西!后厨灶上那些吃食都是你爱吃的罢?”
“哼,本小姐心宽体胖,想吃多少便吃多少,管你甚事!”
“哎哟,身为女子,吃那么多!怪不得重得跟头猪似的!快起开!我真的要被你压死啦!你若再不起来,我稍后便去毒死你带来的那只瘸腿狼!看你还得意不!”
屏枝眯起眼睛看着我,得意地说道。
我本来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不担心跛狼真的会被他毒死,只是突然听她提到狼,我意识到貌似我又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一把拉起她来,认真看着她说道:“你方才说瘸腿的狼?你是怎么认出那是一只狼,而不是把它当成一只狗的?”
“唔,你也太小看我了,狼和狗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小时候,可是在莲雾山长大的,我祖父教过我御兽之术呢,就你那条瘦狼,还不够我玩一个时辰,它就被我训得服服帖帖的!如今,你的狼,正在帮施叔叔他们追北周的坏人呢!”
屏枝抬起下巴,朝我得意扬扬地说道。
我听到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刚刚还热得出汗的身体,犹如被一阵冰寒之气扫过,全身不禁颤了一颤,立时收了嬉笑心情,向她正色问道:“我师傅他们几时出去的?”
“你师傅?谁是你师傅?”屏枝迷糊地看着我问道。
“施为,你快告诉我,他几时出去的?还有,为何我和程章回来时,你和阿菊皆不在,你们都哪儿去了?”
我急急地抓着她的胳膊问道。
“哎哟!你使这么大劲做甚!我胳膊要被你掰断啦!”屏枝嘟囔道。
“对不住对不住,你快与我说说,我从这屋子出去后,你们大家都见了谁?施为,舅父,还有你们,都去做什么了?我跟你讲,眼下有一件极要紧的事与大家的行动去处都关系甚大,你速速说与我知道!”
“好了好了,你勿着急!我这便告诉你:
你和程章表哥出去以后,蕲叔叔照往日一样进密室为施叔叔疗伤,但他们才进去不久,就有人来报,说有人捉住了北周的谍兵,还言他与什么偷运铁器有关,施叔叔便很快出了密室,又让我去牵了瘸腿狼与他,说要用狼去追踪贼人。
待施叔叔出了门,蕲叔叔叫走了阿菊,嘱她去找程章表哥和你,说找着了程章表哥,让他速去帮施叔叔,阿菊就出去找你们了。
再来,蕲叔叔交代我,让我去后门处盯着隔壁齐先生家,说倘是见到有陌生人抬着轿子来,要赶紧去通知对街当铺里一个叫做王二阳的人,我便待在后门盯着这个事。后来,我果然看到有一队人马,抬着一顶轿子,进去了齐先生家,我便赶紧跑去对街当铺找那个王二阳,告诉了他这个事。
待我回来之后,发现前院的主事们全都聚在大门外,议论着说什么要去拦截北周使节。我还未来得及问清楚发生了何事,便被人塞过一堆吃的,来人说是程章表哥和一位小姐着人送回来的,我猜那个小姐八成就是你,就只好拿上吃食去了棠院的后厨给热你起来。
正当我在忙活着热吃食时,又有人在外面叫我,说我爹找我去前面帮忙。我到了前院时,看到有人拿着一块石头跟着我爹出门去了,再后来,我就只能代替我爹待在了前院的藏室里,一直到蕲叔叔过来找我,问我看到你回来不曾?我回说没有,他听完我的话后,又瞬间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我便待在藏室里一直等到我爹回来,这才得了空说回一趟棠院,不想刚出了前院后门,就听见你大呼救命!我就急急跑过来了!”
屏枝一句不停地说了长长一段话后停下来,看向面色紧绷沉思的我,复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就是你出门后,我所知晓的全部事情啦,我已经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你还有什么疑问?”
我看着她光洁无瑕的小脸,几次欲张嘴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闭了闭眼,想到施为他们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禁嘴中发苦,心头发闷。一时又想到李缙措,蕲胖子,还有阿菊、桅画她们,不知现下是否平安,且已视破了对方诡计?心中实在纷乱不堪,也不知如何开口向她说起,遂强颜欢笑向她摇了摇头。
如今我只祈祷,此番因我无意间撞破了对方的布局,引了李缙措和蕲胖子突然去了隔壁院子,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挽救。
一时脑中再次响起程章的话:如今正是风头紧张之时!
其时我还不能完全体会深义,眼下却已然明了,这光景,当真是紧张到不能有一丝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