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朱紫峰预料,次日一早,临沣商行刚开门,便有州府书办前来求见朱掌柜,商行伙计把书办引至后院。见到朱紫峰后,书办说:“白大人遣我前来,邀请朱掌柜到府中议事。”朱紫峰欣然答应,同书办一起出门时,他把一个装有老山参的木盒用粗布裹了,挟在腋下。
白明义异常热情地迎至府衙门口,将朱紫峰让至客堂,分宾主坐了。白明义命人上了茶,说:“自古富家多贤达。朱掌柜深明大义,昨日捐资六百两,领众人之首,本府颇受感动。朱掌柜急公好义,热心辅助桑梓修志大业,实乃商贾之楷模,可敬可佩!”
朱紫峰忙起身作揖道:“大人言重了,不才不敢承大人谬夸。重修志书,实乃众望所归。我等捐助一二,本是分内之事。朱某已差人回寨,银两明日就可送达。”
说罢,朱紫峰将所带山参呈给白明义。白明义神色惊异,目光闪亮。朱紫峰知他懂行,就没说什么。白明义端详良久,喃喃道:“此参乃百年老参,主根粗短且呈横灵体,支根八字分开,五形全美,不可多得,不可多得。”他把山参轻轻放到朱紫峰面前,说:“此乃稀世珍品,本府委实受用不起。朱掌柜还是请收回吧……”
朱紫峰笑道:“好货应归识货人。白大人是行家,由大人收藏,也是此参的造化。朱某是个外行,放着也是屈了此参,说不定哪天给虫蛀了、给老鼠啃了。”
“好好好,那本府就代为收藏了。”说罢,白明义小心翼翼地把山参收好,唤人送至内宅。
朱紫峰正准备起身告辞,白明义说道:“朱掌柜如有需代劳之事,就请直言相告,你我不必拘礼。”
朱紫峰莞尔一笑道:“礼,还是得有。大人进士出身,学富五车,是我等之楷模。说起代劳,紫峰还真有事劳大人指点。”
“请讲!”
“那我就直言了。眼下一引盐要交税十四两白银,盐税重,又有捻军滋事,贩盐路途迢迢,极不安全,因而运费也跟着居高不下。粗算下来,只船工的工钱就占总成本的十分之三还多。其实呀大人,这些倒不是最为关紧的,最为关紧的是私盐泛滥,只私盐这一块朝廷就不知一年要损失多少税收。”
白明义轻叹一声道:“长毛匪、捻匪此起彼伏,洋人又得寸进尺,如今朝廷是心余力绌,举步维艰。弊政日多,积重难返。鉴于此,我等更应为朝廷分忧。盐务之事,朱掌柜既深谙弊之所在,定有治弊良策,何不在盐运司谋个差事,为朝廷效力呢?眼下各省各府衙门大都人浮于事,愿尽股肱之力者少之又少啊!”
“大人,紫峰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为朝廷尽绵薄之力!”朱紫峰腾地站起来,激动地说。复又坐下,定神说道:“还望大人拔擢!”
白明义站起身,在厅里踱着方步。良久,缓缓说道:“捐纳,历朝都有,我大清自康熙朝便有了捐纳。前朝李卫,捐纳出身;田文镜跟你朱掌柜一样,监生出身,都官至巡抚。朱掌柜既有此心,容本官找机会举贤荐能。”
话音刚落,门人进来通禀,说汝州守备毛大人来见。白明义吩咐门人请毛大人进来。朱紫峰忙起身告辞,白明义摆手道:“大约又是商议如何加强城防,防备捻匪袭扰,你听听无妨。”
毛大人进来,朱紫峰忙起身施礼。毛大人还礼后落座,朱紫峰也重新坐下。毛大人看了朱紫峰一眼,欲言又止。白明义笑道:“此乃临沣寨朱紫峰朱掌柜,我专程请他来,是有意叮嘱一番,如有捻匪袭扰,临沣寨该如何坚壁清野。如若毛大人要议防备捻匪之事,那就一并议议。”
毛守备嗓门粗大,快言快语,说道:“据报,捻匪三千余众正兵犯舞阳,其骑兵神出鬼没。毛某担心其在舞阳得手后,向汝州进犯,因此必须提醒各地加强城防。是否以州府名义行文各县,还请大人明示。”
白明义应允后,感叹道:“捻匪乃乌合之众,我大清拥兵百万,却无可奈何。若不就地剿灭,任其肆意横行,有辱朝廷,有辱朝廷啊!”
“这捻匪,大人不可小觑,其骑兵多,能快速机动,打仗常出奇制胜,以优势兵力集于一点,得手后迅速转移,这也正是捻匪不能及早剿灭的原因。”毛守备显得颇为无奈。
白明义不解地问:“这捻匪的补给和装备从何而来?”
毛守备道:“一是入捻自备;二是民间征集;三是战场缴获。”
白明义道:“入捻自备,这我们没有办法。战场缴获,还是因为官军剿灭不力,若是旗开得胜,他何来缴获?至于民间征集,朝廷、巡抚乃至州县各衙门皆应劝诫民众,处处坚壁清野,他捻匪断不能轻易得手。这一点,临沣寨就做得很好,上次捻匪攻打临沣寨就一无所获。朱掌柜,是吧?”
朱紫峰暗暗苦笑,忙道:“是,是,是。”
外人根本不知道那次捻军攻打临沣寨的详细情形,为使捻军离去,朱家只能委曲求全,因为他们明白这几百捻军一旦攻入寨内意味着什么。
告别白明义,朱紫峰匆匆赶回临沣寨。回寨后,他去找二哥朱紫云,但朱紫云不在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