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员外愕道:“什么名?”
郭正道:“我听说您无儿无女,我呢,自幼没爹,只跟老娘过活......您看我来给您做个义子干儿,可怎么样呢!自此后,您有了儿子,我有了爹,咱们爷俩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您有好处不会少了我的,我呢,也不能同别人来祸害我自己爹......”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陶礼道:“二夫人,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只听一个小丫鬟声音呼道:“二夫人,我还满处的找您,您怎么来了这儿了?来,我扶您回房。”
草莺的声音含含糊糊的道:“我来给小姐请安!”
丫鬟叹口气道:“大夫人还睡着呢!咱们过会再来,您先跟我回去,您看您这也没梳洗,大夫人见了也不欢喜。”
一阵脚步声响,环佩空打,远去了。
陶礼进来,将茶放在桌上,确实是好茶,清香扑鼻。
郭正端起来喝一口,道:“您不担心二夫人?”
陶员外也啜一口茶呵呵笑道:“她,脑子坏了!自从大夫人下葬后,整日疯疯癫癫。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郭正随着一笑道:“老员外可知孙膑故事......”
陶员外将茶碗放下道:“那自然是读过的!”
郭正道:“所以,员外还是该小心为上!”
陶员外将茶放到托盘上,招呼陶礼,“换一碗来!”。
等陶礼再回来,郭正已经告辞了。只剩下陶员外自己在厅中坐着,闭目养神。
草莺死了,死在蔡君清生前住的院子前,呛死的。
那天下着大雨,很大......等雨停了,被人发现她趴在院子前面,将她掀起来看时,发现口鼻处都是泥沙,原来是滑倒后脸扎在了院子前的一个水坑中,一个一脚宽大的小水坑。
不到一年连失两命,这蔡......陶宅莫不是遭了什么邪了?镇子上都这么传......
郭正在酒肆里听着人议论,心中暗笑,是遭邪了。还是自己赘回来的。
郭正成了陶员外的干儿,但从不敢在陶府过夜,有什么事,都是赶在白日里去,说完就走,饭都不肯吃,话里话外也透露过陶员外,自己留了后手,要是自己有什么事,他姓陶的也跑不了。
郭正成了陶员外的心病,渐渐的这心病成了个实病,动不动就头疼,尤其见着郭正的时候,疼得更厉害......
今天这陶宅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也有人去告诉郭正,郭正赶来一看,陶员外在院子里,喃喃自语,外人听着虽不明白,但他心里清楚,陶员外这是说自己的亏心事呢。
郭正一琢磨,不能让他再说了,这要传出去,传到蔡家亲戚耳朵里,这份产业必定要夺回,那自己这干爹岂不是白认了。
郭正摆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过来,跟老苍头陶礼打了招呼,去扶陶员外道:“我的爹,您这是怎么了?儿子知道,大娘,二娘去了,您难过,可难过归难过,人死已矣,这日子咱们爷俩不还得往下过么!有儿子陪着您呢!来,跟儿子回屋,您瞧瞧这把大伙折腾的......”说罢眼睛在院墙上下扫了一圈,正看见房上蹲着的共夕和无妄。问陶礼道:“那俩是什么人?”
陶礼道:“两个过路的!他们伤了员外的手臂,众人怕他逃了,都在那边院墙下围着呢!”
郭正见是两个不大的小人,有心拿他们显示自己在府中地位,以及对陶员外的关心,忙装着怒道:光围着有屁用,还不赶紧抓下来,官刑私刑的用一样给员外出气!”
陶礼有些为难道:“官刑恐怕不行,这事咱们毕竟不占理,员外掐人家脖子了!”
郭正咧嘴笑笑道:“怎么不占理,我问你他们怎么来的?你请来的?”
陶礼愣怔了一下转而恍然大悟道:“不是!”
“小贼进了陶家院子,别说掐他脖子,打死都活该!”郭正说完,不怀好意的扫了共夕和无妄一眼。
无妄一听骂道:“妈的,这宅子里,没好人!看我不用雷劈了他。”
共夕也想看看这个无妄的手段,非但不拦,反而撺掇道:“劈,你快劈!让我也见识见识天统第一子御雷的手段!”
无妄扬起手来连法诀都不捏,直接伸手朝天一钩对着郭正一指,共夕在一旁兴奋的看着,空气凝固了半晌,什么都没发生。
无妄脸色微变,又伸手一钩一指,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无妄微微侧头,看了共夕一眼,共夕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
无妄被她这轻蔑的表情一刺激,立马站起身来,双手捏诀,口颂御雷咒,只见刚才还月明星稀的天空,霎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巨雷将天空炸裂,直接打在了郭正的脚边。
郭正吓了一跳,不由的将扶住陶员外的手松了一松,陶员外被这雷一炸,似乎清醒了不少,哭着对着陶礼道:“陶礼,蔡君清,蔡君清她不肯放过我!”
陶礼扶住陶员外道:“老爷,没有的事,夫人她不怪您,老爷安心!”
陶员外痛哭流涕道:“不,不,不!她就是怪我,她怪我掐死了她......她来了,来找我索命,还带着草莺......陶礼,对她们,我亏心啊!要不是我做下这样的恶事,也不至于,也不至于......”扬起下巴一指郭正:“被他捉住把柄威胁,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陶礼见老爷今日将事和盘托出,唉声叹气的道:“老爷,老爷,不是您的错。”说罢朗声在院内道:“诸天神佛听真。大夫人二夫人听真,害你们的非是我家老爷,乃是小人一人之过,有什么,你们尽管冲着我来就是,莫在纠缠我家老爷。大夫人不是老爷掐死的,老爷当时只是失手掐晕了大夫人,是我听屋中声音不对,趁老爷慌张躲逃之际,进入屋中,扯住夫人的脚,将她在绳上勒死。二夫人那日浑浑噩噩,跑去大夫人院前,恰好我在那院后挖坑埋银,已备不时,不想被她撞见,我便扯住她,将她在浸死在了小水坑里。一切恶事皆我所为,陶礼甘心受惩,只求诸天放过我家老爷吧!”陶员外愣愣怔怔的看着陶礼。
无妄在屋顶听见这一番言语,怒气冲冲的伸手对着陶礼一指,道:“连伤两命,罪不容赦。”一道炸雷直接打在陶礼身上,陶礼哼都没哼一声,便化为齑粉,一阵风卷来,将他扬起于天地之间,一丝一毫都没留下。
共夕见状吐了吐舌头道:“真狠呐,这世上人魂要都由他来审判,也就没我们五刑门什么事了。”
郭正那边还没小炸雷追着,一瞧陶礼这个下场,当时害了怕,腿脚一软跪下连连望空叩头道:“大夫人哪,二夫人哪,这里边可没我什么事啊!我无非就想讨些便宜过活,冤有头债有主,您二位要找找那主仆两个,可莫误伤了好人哪!”
无妄看这郭正就有气,拿手再一指郭正,心说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趁这时天地混沌,纵使你罪不至死,劈了你也没人敢来指责我。
指了两下,不见雷来,反倒雷声渐隐,颇有云开雾散之象,无妄仰头望望天空,突然按住额头不住呼痛,脚下一虚,身子一歪,顺着屋檐滚落在地,共夕吓了一跳,跟着落下地来,去拉无妄,只见无妄的左右脸一平一怒,两只眼一张一闭,一半嘴角微抿,一半嘴角扯动,道:“你是谁?”
这话不是问共夕,不知他在问谁,张着的那只眼中,有慌乱,有疑惑。半晌,闭去了!
......无妄摇摇头,摸摸脖子,还好没断,张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共夕正迷惑的盯着自己,道:“你怎么在这?就你自己?其它人呢?哎呦,头,头,好痛!”说着去摸自己后脑海,嘿,好大一个包。
共夕指指自己鼻子:“你认得我了?”
无妄愣了一下道:“姑奶奶,你怎么了?我不认得谁,也不敢不认得你啊!”
共夕又问道:“我叫什么?”
“共夕啊!”
共夕又问道:“你相好的叫什么?”
无妄刚要脱口而出,硬生生将嘴收住,换了句话道:“瞎说,我哪有相好的!”
共夕“嘁!”了一声,道:“样吧!”
无妄道:“我记着我被个胖员外掐住脖子来着,还看见了一个绿影子!”
共夕道:“你小子命大,幽司来了都没能收走。”
无妄挠头道:“幽司?那是什么?”
共夕道:“五刑门掌管收魂的官员。”
无妄道:“那不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么?”
共夕道:“你爱叫什么都行,反正都是他的变化......”
话音未了只听上空传来幽司的声音道:“妖首大人,你这样跟着小官也是无用,小官真的没见你那朋友有魂魄飞出。小官要干活了,麻烦您让让!”
河不受胡搅蛮缠的道:“干活?你不将他魂魄交出来,就休想!”
幽司无可奈何的道:“我要怎么说,您才肯信,小官是真的没见!”
河不受道:“他好了,我才信,他不好,你跑不了,谁让那时节,就你在边上来着!”
幽司唉声叹气道:“小官只是追死气而来,结果他却未死,至于其它,小官真的是......唉!共长老,您快替小官说句话吧!”
无妄仰头看着河不受,他这时自是看不见幽司,只见河不受一人在半空中张牙舞爪仿佛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便对河不受喊道:“河大哥?干嘛呢?是这地上耍不开你了?”
河不受骂道:“嘿,臭小子说什么呢?老子还不是为你......咦......你回来了?”河不受按下身来在无妄面前,东捏捏,西掐掐的道:“无妄兄弟,是你吗?无妄兄弟!”
无妄一把手将河不受打开道:“不是我还能是谁!是风雨雷电,山泽日月?”
河不受笑道:“你还飞云星瀑,龙飞凤舞呢!”
共夕一扯河不受道:“小心说话!”
河不受道:“怎么?”
共夕攀上河不受身躯,神神秘秘的在河不受耳边说:“刚那个是天雷无妄!听说过吧?凶着呢!一个不高兴再劈了你!”
河不受道:“天雷!无妄!”嘴里嘀咕着,斜觑了无妄两眼,无妄见河不受眼神中有好奇探索之意,道:“怎么了?你俩研究什么呢?”
共夕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跟他说这宅子的事呢!”
无妄觉得他们说的事绝对与自己有关,但共夕不肯说,他也不好再问,只好顺着共夕的话道:“话说,这宅子,那员外是怎么个事啊?”
共夕将自己刚才听来的,见来的,通通学了一遍。无妄连连哀叹蔡君清草莺遇人不淑。河不受道:“这样事多了,今日有这个下场,也是他们的报应。得了,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无妄也没事了,咱们回吧!”
三人说着就要走,家丁们自见了从空而下的河不受,更是不敢拦阻,几个人顺顺当当的就出了院子。一路往宅门外走,走到门口,正遇上许郎中回来,无妄一见许郎中,一拍额头道:“坏了,险些将正事忘了,玄胡!”
无妄跟许郎中客套两句,问道:“敢问先生,买下贵铺所有玄胡的员外,可就是这位陶员外么?”
许郎中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若无他事鄙人先走一步,再晚,员外的手恐是难保!”
无妄赶忙让开路,叫许郎中过去。自己则跟在许郎中后面朝回走,共夕,河不受跟着道:“干脆,咱们进去就扯住那员外,问他将玄胡放在了哪里......拿了就走......”
无妄跟着许郎中一进院子,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原来是郭正和陶员外二人,正在厮打。陶员外双手不好用,站着身材胖大将郭正压在身下,张着嘴一口一口的在郭正身上撕咬,口中还骂:“让你胁迫于我,今儿个咱们谁也别想好,我死你也活不了!”
郭正脸上血肉模糊,也不知死活,周围家丁被今日这些事唬的也不敢上去拉,恐怕自己也落得似之前的丫鬟,无妄,陶礼,如今郭正一样的下场。
又是许郎中率先抢上去救人,无妄跟着一起。许郎中扯住陶员外,无妄则去将郭正从陶员外身下扯出。无妄双手刚一搭在郭正身上,只见由郭正身上的伤口处,迸出点点的荧光,这些荧光渐升渐高,由点成爻,由爻成卦,竟成了个山地剥卦。
卦象一出,只见郭正脖子一歪,登时断气,幽司立在空中将郭正懵懵懂懂的一丝神识一收,转身离去。
无妄一手扶住郭正,对身后河不受,共夕道:“卦灵!快收了!”
河不受早已出手去捉,手刚碰到最下的阴爻,只见那卦灵嗖的一声飞了开去。
河不受顺着卦灵飞去方向一看,不远处一个道士微微一笑,将卦灵握进手中。
那道士朝着无妄扬手打下两包东西来道:“你找这个?给你!”说罢,返身越过几个墙头走了!
河不受要追,无妄喊道:“算了河大哥!你一人去追他,我不放心,这卜老道还挺厉害的!”
河不受落下地道:“这死老道,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人,哪哪都有他,老是阴魂不散的。他扔给你的是什么?”
无妄将两个纸包拾起,拆开一看,里面是小石头子一般的药球,正是无妄苦寻不得的玄胡!
无妄包好两包药,招呼着河不受和共夕走了。
第二天,听说陶员外被抓了,毕竟那么多人看见他咬死了人,赖不过的。陶员外被抓时,神智依旧不十分清楚,一会叫蔡君清,一会叫草莺,一会喊陶礼的......
洛玄川调好药,喂了钟亮几日。一日中午,钟亮悠悠醒转过来道:“救人!救人!”
洛玄川安抚道:“你先莫要乱动,慢慢说,救谁?”
“救,救,国王!青岩国,国王......”
洛玄川将耳朵凑在钟亮嘴边,听着钟亮断断续续的言语......
原来自五墨走后,钟亮心中惦念,便在冯大人府门前乱转,想着遇上五墨能解释清楚。
结果几日也没见人,反倒等到了胡景的车辇。
胡景见了他,对杨公公耳语了几句,杨公公道:“钟师父是要寻五墨禅师?”
钟亮应是。
杨公公道:“五墨禅师如今已回国都,钟师父若要寻他,不如上车跟我们一路去吧!”
钟亮一听,也顾不得回墨坊收拾东西,谢过了杨公公,忙就爬上了杨公公的车去。
这只车队不大,杨公公一辆在后,胡景一辆车在中,前面还一辆车,是胡景的两个亲随。最前面是一辆稍大些的车,是冯大人差的几个差役,压着些日常应用的物件,在之前开路。
车队本一路平稳,眼瞧着快到国都了,没想到出了事。那一日衙差埋下锅来,正要造饭,钟亮等几人在后,刚停下车来,只听背后山上一阵啰声梆子响,呼呼啦啦下来一大帮子人,大多数穿着不知哪国的军服,破破烂烂的,手里拿枪执棒,围定钟亮等一行人。中间一个跳出一个小将,十八九岁的年纪,衣着相比众人相对完整,手握一杆长枪,指定胡景道:“爷爷取财,不要人命,识相的车全留下,人都滚吧!”说罢指挥几个匪人让开了一条小路。
胡景气定神闲的摇着扇子,扇了两下觉得有些冷,便将扇子收了,在手里敲打。笑着对自己的亲随与衙差们道:“听见没,让咱们逃命呢!还不赶紧谢过了山匪爷爷们,逃命去!”
胡景的亲随与众差役都笑着,抄起自己兵器来,轻蔑的瞧着这帮山匪道:“爷爷们要财,我们也要财,我们不但要财,还要命呢!”说罢,一个衙差,舞起刀来朝着喊话那个匪将一刀劈下,小将不慌不忙举枪拦住,二人就此交上了手。衙差刀舞生风,小将挥枪如龙,二人这一缠斗,看得众人皆是摩拳擦掌,互相捉对打了起来。两个亲随一个护着胡景与杨公公,一个也跟山匪交上了手。
山匪人多,就有人绕到了胡景等人身后,见胡景衣着华丽,是个富家公子的打扮,估计是家里广有钱财,心说,不如将他绑了上山,就给他家里送了书信,叫拿钱赎人,那岂不比劫下这几辆破车强的多。
这山匪主意一定,指挥着身边众山匪,几人去缠那亲随,两人去捉杨公公,两人去拿钟亮,而自己则又着两人,直奔着胡景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