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岭想不到的就是“不能急”这从小被他父亲教导耳提面命灌输的三个字竟然是成为导致了莫家最后翻盘机会都没有了，谁说书笔难缚鸡字到日时可吃人。
莫府半里后靠一座矮山，半腰处有一棵三百甲子的大槐树，蒲扇大的半黄叶子还搭着顽强，低下一面阴影。
卧在巨槐上正可观到半个莫府，没有日头的天时却格外地闷腻地很。
只有少年怀中的刀抱着能带着冷静，莫河却受不住这个燥热，只想着去荼馆砸壶凉荼来一匝蘸足阴井凉水的帕子落面儿杀退秋老虎那才叫个痛快淋沥。
“推杯凉茶多尽兴，走吧。”莫河苦苦婆心劝着。
“自己去。”贺俊脱手后只说了一句便越上了杆头。
莫河砸砸嘴瓣儿，“怎么这么无趣，一幅光棍相子。”
贺俊待在树上不再理会，脚步褪尽后，世界都安静了。
站地高，小镇子都成了一块块不整齐的黑白拼图，突然在拼图的西左方向有一只蚂蚁爬了出来。
没有太阳的阴天黑夜降临地越快迎来黑暗休眼，提手将莫河带回来的一壶凉茶最后一口仰颈饮尽，抬脚跃下了树，刀鞘戳了戳靠在树根上睡足一时辰的莫河，“该走了。”
天太黑了，没有星辰，没有月亮，没有火虫子，只有道上的一杆红棍红皮红灯笼火烛子悠荡悠荡晃着红眼只能看清脚前半步。
贺俊与莫河并肩着倒是不用打灯。
“天干地燥，小心……”
“柯伯伯。”
半瞎子转身，顺着声音抬高了手中的红灯笼，细细看去灯笼红纸上原来还画着一只己经淡地不能再淡的黑大鸟，靠着暗弱红的光，靠着声音，“是贺家娃子吗。”
“对，柯伯，是贺娃子。”
柯瞎子年伐力气跟不上来，放低了灯笼杆，“娃子你咋地这么晚了还出来溜达，今儿个天气可真不好，天爷们儿铁了心要下雨了，不给庄家晒粮食的天，快回去吧别遭着雨了。”
贺娃子笑了笑回道：“柯伯伯莫家巷子道去了吗？”
“正要去，怎么了。”
“没事儿，柯伯伯先去河柳巷子响锣吧。”
“为啥？”
贺俊伏下身，在炣瞎子耳边靠神秘说道：“今儿个曹家要发大火，可千万别迟了。”
一听有火，老瞎子也顾不上你小子怎么可以提前知道的这个问题，兴冲冲地拖着老麻草连的草鞋蹬蹬过去了。
更阴暗的道口角落里，戴着黑帽的人影如同阴影的分身，手中变着指诀掐岀来一点如同鬼火的曳曳绿光，从小镇上空俯视，站地够高就能发现这鬼火在小镇上一共出现了四处，四方四角东南西北，片刻后仿佛看见了星辰。
黑暗里开始渐渐地分离出黑暗，黑暗从黑暗中越聚越多，躲在暗角里的有人想走，却从黑暗中伸来一把剑一杆刀插了胸膛或者抹了脖子至死是被捂着嘴挣扎出嘤嘤嘤幼狗一般的声音散在黑暗里没有价值也不讨可怜。
莫家的暗哨己经死光了，这还是托来自某个自家人的福气因果。
两百多号人中每个人腰里都别着一坛泥翁，曹茂站在莫府正门口抱着一口最大的油坛子，双胯一裂左紧右沉闷哼声中掷了进去，跃过了莫府的大匾翻过了高高的门楼子，砸进了莫家大院的某树某柱。
坛声裂溅中紧跟上着的就是不断的一响又一响，曹族氏把家里所有能见亮的油和酒都装过来了。
响声未停，贺俊手上拿起了一把鹿皮牛骨劲弓，拉腰满弓刺鸣尖细的声响发出传到耳畔时箭矢己经高高在空中了，在顶空中飞转碾侧时箭尖亮起了一撮火红，在黑暗中它是那般地亮，带着神圣的光明降临，黑暗带来的绝望但光明不一定就是希望。
漫天百箭流成星河，却没有人能欣赏，随着酒油与麻杆草梗铺满了地，火箭铛地一声钉在了一角瓦檐间一根桩子上，随着溅起的油花火蛇成龙腾飞了起来。
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在呼吸之间，莫府从未有这般明亮过。
红光映满了天却只是莫府的天，在五步之外看去，莫府仍然是莫府没有变化，自然也没有喊救火的人，半眼的浊瞎子老更夫还在另一头很远的巷子里打着锣。
“天干地燥……”
只有个真正的老瞎子从桌子上抬起了一眼，侧头喃道：“好大的火气。”
以雷霆之势打其一招，占住上风，以一众莫家人措手不及。
其实在火起那一刻已经有人冲出来了，只不过或是跌倒在火泊油摊里或触摸到了门横子却掀不开。
绝望崩泣的响动，死亡的惨叫直到一道光出现，光带起的风却没有助到火势，反而是卷着乌砖瓦碴掀灭了一半儿的火。
五个人率先跃上角檐，是五个修行者，莫领披着发错扣领口狼狈地立在一棵松柏尖上，他往常是极注重礼德的，君子无衣而不立，无善而不德，至少他能做到第一样。
“月黑风高，曹茂你挑了个好日子。”一剑寒光再次挥起，卷带着瓦片青砖却在中途时像是撞到了一面墙，剑气风尽后碎渣撞落了了无生机。
莫岭眼角微勾，阴阴笑道：“一道困禁也惶图挡臂。”
银剑展刃，莫岭的手操转捻动舞出一朵剑花，花开并蒂，炸声响起了一道又道。
这便四步启神的境界，勾动天地造物与四步之上有着质的飞跃。
“哈哈，哈哈哈……莫兄弟许多日没迎见过了，近日可真让老弟刮目。”
“曹茂，既然敢来，可就没有回去的马了。”
莫岭举起剑，剑锋直起苍天，那一点点的绿光浮萍似乎己经挡不住他的锋芒。
四人四尊禁师站在四角，赵柯手里紧紧把握着一块长条型的半尺石头，这石头便是星禁的基支地宝四个枢纽，四个人都像是拽着一张捕满了鱼的大网死死地不能松开，这就如同关乎到一个渔家他的下半年生他该怎么过，有没有钱响子在年关底能贴上新字红联，花哨油金光的门神画像。
使劲使神时不断有禁符印子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像是飞舞的火星绚烂了一刻后跃落在黑暗何处。
莫岭高举的剑开始向下划动直到与身体垂直时，“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