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白嬷嬷颤着身躯一步步离开,身影消失在密道暗处,月娆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放松地往后仰靠在座椅上,甩了一条腿吊儿郎当地搭在桌上,另一条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玩儿。
把脑袋靠在椅背上,她手里捞过桌上那本所谓的手札,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她默写的医术各段。随便翻一翻,都能找到跟藏书室里某本医书上完全相同一字不差的段落。
好吧,她没想到原来的泠月娆留给她的记忆库还有附加增值项目。除了所有的那些记忆之外,只要是她过眼的书本,自己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她原先多是翻的那本轻功秘笈,想必那个泠三小姐没看过,所以没发觉。而当她翻起医书药典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都看过,轻而易举就全记了起来。
这事情有些神乎了,所以她并没有告诉白嬷嬷或者云心她们。试想痴呆变正常已经够显眼的了,要是突然又会医术什么的,可不得把她关笼子里展览了?
说笑归说笑,她还是接受了这附加增值。
在帝国时代,她那个全才的当家主母曾经逼她跟着学了不少汉方医术,加上现在的记忆,以及她在密道中发现的药材库里消磨的时间,她倒是多了个生存技能。
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成为生财之道了。
白嬷嬷……
她并不想放个别人的手下在身边,但白嬷嬷并无害她的举动,而且目前而言,她确实是自己的一个助力。她需要这个助力,帮她完成自己的心愿。
看来这个地下密室的事情太子爷已经知道了,她还是尽快把里面的好东西消化掉为好。这太子爷每天来定国侯府就够烦得了,现在白天黑夜的要在这里,谁知道他想做什么。
月娆没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会是太子爷的目标,不久前自己还是痴呆呢。
于是剩余的夜晚,月娆就在几个密室之间来回穿梭。她也不怕白嬷嬷会下来偷看,她压根没打算避着她,反正现在要避也来不及了,该知道的,太子爷都知道了。
白嬷嬷站在书房,微喘着盯着密室黑黝黝的入口。心口的疼痛只要她不运气就还能忍受,可时不时地一下强力刺痛,会让她想起那少女清冷的眸子,和时而上扬的唇角。
她探手出去摁下书架上的机关,看着密室入口慢慢消失。才转身,就看到一抹熟悉的黑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房中。
她走过去,忍着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属下不力,被小姐发现了身份,请统领责罚。”
那黑影侧过脸来,窗棱里洒进的月光依稀照出朝承的面目。
他久久不语,让跪着的白嬷嬷心中越发不安。
朝承借着月色看到她额上因为忍痛而渗出的冷汗。泠月娆跟她的对话,他都在密道里听得清清楚楚。
“你还记不记得,我同你说的话?”
白嬷嬷抖了一下,回道:“记得。”
“记得却又因此露出马脚?”
白嬷嬷把身子伏低,咬了咬牙,死心地闭上双眼,“是属下的错!”她忽然运气抬掌高举过头,猛地朝自己天灵盖击下!
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几欲晕厥,手里的力量立刻卸了五分,可这拼尽全力的一掌若是打下,她恐怕也要半废!
可这一掌并没有打下,朝承点了她的穴。
她手臂高举僵硬在那里,因为挨不住剧痛而高呼的声音也消音在喉口。
朝承看她一双眸通红,隐隐泛光,似是痛苦万分,又抬指解开了她的穴道,见她身体一松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
“你的命是爷给的,就算要以死谢罪,也得得到爷的同意。你的责罚我暂记下,你且留在泠月娆身边见机行事。”
白嬷嬷以肘撑地,轻声回应,“是……”
朝承欲走,却还是停下了脚步,再次给予忠告。
“菱纱,你要懂些分寸,不要再去肖想你要不起的东西,得不到的人,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因此丢了性命。”
这话似利刃,刺中了菱纱心口,让已经痛得无以复加的心变得破碎不堪。
她懂分寸啊,她怎会不懂这分寸?那人,是她永世无法企及。她只是,只是想让他喝上一杯她泡的茶而已……
一一一一
待在地下的坏处就是,会不知道时日几何。当月娆在密室里捣鼓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东方晨星初升,已是过了一夜。
好在她从清逸园离开的时候在烛火上洒了一把宁神香,让云心跟梅姨能睡得更香,不然只怕早起的她们已经在四处找人了。
兜上风帽,月娆几下攀上墙壁,看了大门口的侍卫没看向这边,才从墙上跳下。她特意在桃林里绕了远路回清逸园,没有被谁看到。
回到清逸园,她绕到后院的墙根,故技重施又翻了进去。拍了拍手心蹭到的苔藓,月娆往自己住的东厢走,可没几步,却有人拦住了他。
“三小姐,”朝善堆着一脸笑,弓着身给她往主屋的方向让路,“您起得好早,巧了,爷正让我来请小姐呢。”
月娆挑了下眉。
“是吗?那就走吧。”
踏进屋内,却见焱宸夜斜靠在窗边一张榻上,身上搭着一张薄被,正瞧着窗外的晨星。
烛火飘摇,映得他微白的侧脸和略带青紫的唇瓣,老在月娆眼前忽明忽暗。
朝善退了出去,顺手关了门,焱宸夜听到关门声转过头来,“月娆,过来坐。”他指了指榻旁的凳。
“不了。”月娆拉下了风帽,在离他较远的桌旁坐下,“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焱宸夜没强迫她,只是,拉开了薄被,下了榻,往她这儿走过来了!
“你做什么?”月娆看他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身上只穿着白绸薄衣,衬得他脸更白。
“我想同你说说话,你想坐这里,我自然也坐这里。”
焱宸夜笑着,本是赏心悦目的温柔笑颜还是被那青紫唇瓣破坏了。
月娆挪开眼不看他,“太子爷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不该是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焱宸夜反问。
“我能有什么话同太子爷说?说太子爷安排了人在我身边,时时刻刻把我的事情通报给爷?还是说太子爷明明知道自己会被毒酒的香味激得寒毒爆发,却还要留在我那清雅小筑里发病闹个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