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陈永吉和陈永仲回来了。
东屋里不时有欢笑声传出,陈晓朵没去凑热闹,上房的人更不会在意。
巳时末,饭菜都做好后,连氏就吩咐开饭。陈永祥果然没回来。
午饭过后依旧是陈家照例的午睡。
陈晓朵一觉起来已是未时末,没来由地觉得心慌,柳氏、陈二郎、陈晓荷、陈五郎和晓杰都在。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陈晓朵自我安慰。可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对,陈永祥还没回来。陈晓朵猛然想到。
难道是陈永祥出了什么事?除了家人,陈晓朵想不出还有谁能令她有这种心里感应。
“娘,还有一个时辰就到申时了,爹回来了吗?”陈晓朵期待柳氏能给她个好消息。
“你爹还没回来。”柳氏摇头,她也是心里发慌,又不敢在孩子们面前显露出来。
陈晓朵自然看出柳氏眼里的慌乱。
连柳氏都有这种感觉,这下陈晓朵坐不住了。
陈晓朵不希望陈永祥出事,不管是陈永祥对她的疼爱和信任,还是陈永祥是他们二房的顶梁柱来说,陈永祥都不能出事。
陈晓朵正打算招呼陈二郎和陈五郎一起去南山找陈永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接着就听到不断传来的惊呼声和尖叫声,陈晓朵立刻起身冲向门口。
入眼的是被人用木板抬着的浑身是血的人,旁边围着很多人,距离有点远,陈晓朵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陈晓朵边朝人群靠近边不断地在心里祈祷,不是陈永祥,不是陈永祥,千万不能是陈永祥。
上帝并没有听到陈晓朵的祈祷,陈晓朵看清了木板上的人的样貌,是陈永祥的脸。
陈晓朵懵了,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嗷……。”身边传来的嚎声惊醒了陈晓朵,转头一看,是听到动静出来的柳氏,看到木板上躺着浑身是血的陈永祥,刺激过度晕倒了。
陈晓朵急忙伸出手接住柳氏,奈何她人小力气不足,和柳氏一起倒在了地上。
陈二郎、陈晓荷、陈二郎和晓杰也都跑了过来,围在陈永祥身边直哭。
人群里有几个妇人看到柳氏晕倒,陈家竟然没人帮忙扶一下,再看陈晓朵几个都是孩子,心下不忍,过来帮陈晓朵扶起柳氏。
将柳氏送回西厢房安顿好,陈晓朵叫陈二郎赶紧去镇上看李太医在不在,在的话就把李太医请过来。虽然早有好心的村民跑去叫村里的郎中,但陈晓朵还是不放心,看陈永祥的样子,明显伤得不轻,村里的郎中不一定医得了。
“能不能麻烦各位叔叔伯伯帮我们把爹抬到屋里,谢谢各位叔叔伯伯了。”陈晓朵看陈家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就只能请送陈永祥回来的村民帮忙。
“好说,好说。”站在木板旁边的几人应着就抬起陈永祥,陈晓朵在前面引着他们将陈永祥放到炕上。
“多谢各位大伯、大娘、叔叔、婶婶,我爹受伤不轻,我娘也晕倒了,今天没办法招待各位了,待我爹娘好了之后,定一一登门道谢。”陈晓朵看院子里乱哄哄的,实在不是个办法,也顾不上问陈永祥是怎么伤的,陈永祥的伤势要紧,只能让这些好心的村民先回去。
陈家人的凉薄实在让陈晓朵心寒,没想到他们对陈永祥心狠如斯。
要知道,陈永祥之所以受伤,追根究底,就是因为连氏叫陈永祥去打猎,现在陈永祥出了事,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
等陈永祥伤势痊愈之后,一定要叫他提分家,他们二房一定要分出去单过,如若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们定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些村民看到这种情况,知道不好再继续待在这里,于是纷纷告辞离开。
看到陈晓荷、陈五郎和晓杰六神无主的样子,陈晓朵忍住悲伤,叫陈晓荷打盆水,帮陈永祥擦拭身上的血迹,叫陈五郎和晓杰把陈永祥身上的外衣脱了。柳氏还没清醒,这些只能他们来做了。
方才陈晓朵仔细观察过陈永祥,见他虽然伤得颇重,好在没有生命危险。陈晓朵不担心陈永祥能不能治好,只有陈永祥还有口气在,陈晓朵就能让他痊愈。之所以现在不给陈永祥用药,就是怕引人怀疑,上一刻还浑身是血地被人抬回来,下一刻就活蹦乱跳了,到时候指不定被人怎么妖魔化呢。
陈晓荷小心翼翼地帮陈永祥收拾,也不敢乱碰,就简单地擦拭了下。
刚收拾好,郎中就到了。
“孙叔,你快给我爹看一下,我爹不会有事吧?”晓杰看到郎中来了,充满希望地问道。
陈晓荷和陈五郎也都让开,方便郎中医治陈永祥。
“放心吧,你爹会没事的。”其实郎中也没把握,刚刚去喊他的人把陈永祥形容伤得很重的样子,孙郎中没看过也不好说什么。
孙郎中给陈永祥仔细检查后,面色沉重,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眼神里有怜悯、可惜。陈家的情形他也是略知一二的,现在二房小的小,伤的伤,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艰难,所以他才会怜悯;陈永祥在陈家没有地位,但在村子里面的形象还是很好的,大家都觉得陈永祥老实、孝顺、勤快,伺候庄稼是一把好手,还能打猎,这样好的孩子却要遭这么大的罪,真是可惜了。
孙郎中正不知该如何开口,陈二郎带着李太医和李文轩进门了。
“李太医,文轩哥。”陈晓朵、陈晓荷、陈五郎和晓杰连忙打招呼。
“朵朵,爹怎么样了?我把李太医请来了,文轩哥也来了。”陈二郎担心地问道。他是一路跑到镇上的便民堂的,还好李太医在药铺,一听陈永祥受了很重的伤,当下也不敢耽误,李文轩自然也要跟过来,三人是坐马车一路赶过来的。
“孙郎中刚刚给爹看过了,还没说话你们就进来了。”陈晓朵道。
所有人就都看向孙郎中。
“老朽才疏学浅,怕判断有误,还请李太医指教。”孙郎中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开口,李太医医术高明,说不定会有办法。
李太医也不说话,上前给陈永祥把脉,把完脉之后又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然后就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陈晓朵等人见状,也都不敢发出声音,柳氏躺在隔着帘子的炕梢,还没醒,屋里陷入一片静默。
过了大约一刻钟,李太医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叹了口气,“你们的父亲失血过多,伤势很严重,尤其是右手和左腿,都断了,就算好了以后,也只能做一些轻省的活,重活是做不了了,好在血止得早,其他的伤只要好好养着,总能好的。我先把他的手和腿包扎好,伤口也清理一下,再开几幅药,先吃着,我过几天再来看看。”
“太好了,谢谢李太医,谢谢文轩哥,谢谢孙爷爷。”几个孩子听了很高兴,做不了重活没关系,有他们呢,只要能好就好。
孙郎中也很高兴,虽然插不上手,但是能近距离看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的包扎手法,对他很有启发。
李太医又看过柳氏之后就回镇上去了,柳氏只是一是受了刺激,承受不住才会晕倒的,醒过来就没事了,平时注意不要过于激动就没事。
李文轩虽然想留下来帮忙,但好像也插不上手,就随李太医回镇上去了,走时特意叮嘱陈晓朵,让他们有事就去找他,能帮的他一定帮,陈晓朵几人感动地点头。
孙郎中也跟着后脚走了。
陈晓荷去熬药,陈二郎和陈五郎照看陈永祥,陈晓朵照看柳氏,晓杰两边跑。
“晓杰,你去看大姐药熬好了吗?”陈晓朵看晓杰一会看看陈永祥,一会看看柳氏,知道他是在担心,就给他找了点事,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二姐,我这就去。”晓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陈晓荷端着一碗药走进来,陈永祥还昏迷着,不能自己喝药,陈二郎和陈五郎将他扶起来,一左一右固定住,陈晓荷就喂陈永祥喝药。
好在陈永祥虽然昏迷着,还能自己咽下汤药,饶是如此,也喂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一碗药喝完。
“大姐,怎么晓杰没有和你一起进来?”陈晓朵突然发现晓杰没有和陈晓荷一起回来,就问道。
“晓杰不是和你们在屋里吗?”陈晓荷疑惑道。
“我看他过于担心爹娘,怕他一直呆在屋里看着会有什么不妥,就叫他去找你了。他没去吗?”陈晓朵这时发现不对了。
“我没有看到晓杰,他没有去找我,不会出什么事吧?”陈晓荷担心道。
“大哥,我们出去找找。”炕上已经躺着两个了,陈晓朵不能再让晓杰出事。
就在这时,晓杰跑进来了,还把门给关上,落上了栓,然后咚咚咚跑到炕前,利落地爬上去,来到陈晓朵身边,抱住陈晓朵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