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问柳氏是否要办理红头文件,办理红头文件还要另外交三两银子税钱及人工费。
这里的红头文件,就是官契,是买卖双方签下的民契,也就是白契,送去县衙,交齐了契税之后,经过官府的验证,办理正式的过后手续,由官吏在民契上粘贴官方统一制的契尾,再盖上官印,就是官契了。官契之所以称为红头文件,就是因为官方盖的大印是红色的篆体。
这里的人工费,自然指的是师衙的人工费。一般情况下,村里土地的买卖,是要由师衙来丈量的,但是这里面还是有漏洞可寻的。大部份里正都和师衙在私底下有协议,丈量土地的事,由里正带人去做,但是人工费还是照样给师衙。有这样的好事,师衙哪有不应的道理,省事还有钱拿。而里正在丈量土地的时候也会相对松一点,但也松的有限。这些师衙都是知道的,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师衙也不怕里正漏太多,因为这种事只要被查到,里正这个村官也做到头了。
陈晓朵认为有官衙认可的文件比较有安全感,反正大头都出了,也不在乎这几两银子了,就让里正办理红头文件。有里正出门办理,可比他们自己去处理快多了。
“今天天也不早了,我明天一早再去衙门里办。你们要跟个人去吗?”里正道。
“里正大哥办事我们还不放心吗?你去就行了,我们家就不出人了。”柳氏忙道。
这时,陈晓朵走到里正跟前,拿出五两银子,道:“里正伯伯,这是税钱。”
里正不疑有他,结果银子,一看数目不对,多出来二两银子,忙道:“晓朵,你给多了。”
“没有啊,里正伯伯帮我们家去办红契,不是还要交人工费吗?事情办完肯定也要请师衙去吃饭,这些钱哪能让里正伯伯出,我还怕不够呢。”陈晓朵说完,又觉得很有可能不够,这样怎么行,里正帮自家办事,怎么能让他自己掏钱呢,于是又多拿了一两银子,这样就有六两,三两交税钱,一两给师衙,二两请客。
“里正伯伯,是我想得不周到,再给您一两,您辛辛苦苦帮我们找到了这些地,就当给您的茶水钱,这个您可不能推辞。”
“是啊,里正大哥,本来是要给你送点东西的,不想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点钱,你一定得收下,要不我们以后都不好意思找你帮忙了。”柳氏附和道。
里正看到柳氏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推辞,接过陈晓朵又递过来的一两银子,笑着说道:“这回里正伯伯可要借晓朵的光吃顿好吃的了。”
“这是应当的。”陈晓朵眯着眼睛道。
事情办好了之后,众人就都各回各家了。
陈永祥和陈晓荷正在家里等消息,见到柳氏带着几个孩子进门,忙问道:“地买了吗?事情办得可顺利?”
“买了,一切顺利。等明天里正把地契拿到衙门里办理红头文件就行了。”柳氏就道。
“呵呵,咱们家也有地了。”陈永祥就傻笑着道。
看到陈永祥的笑容,陈晓朵莫名觉得心酸。
陈永祥作为庄户人,对田地有着莫名的执着,对于这次分家没有分到田地,陈永祥是介意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现在终于有田地了,虽然是最差的下等田,可也是地啊。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里正将陈晓朵家的地契送来了。
看着地契上盖的“锦阳县县衙印”几个红晃晃的大字,陈晓朵心里乐开了花。
“爹娘,这些地契给我收着吧。”
陈永祥是无所谓,那么大笔钱都给了陈晓朵,还差这些地吗。
“给你收着也行,不过你可要保管好了啊。”柳氏叮嘱道。
“我办事,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准儿藏的严严实实的,谁都找不到。”陈晓朵怕着她那还未发育的小胸脯道。
房子找好了,地也有了,接下来陈晓朵家的要事就是搬家了。
一家人经过商量,都觉得早点搬为好,于是就把搬家的日子定在两日后。这两天就收拾箱笼、家什。
确定了搬家的日期,柳氏觉得应该告知陈老爷子和连氏,毕竟是陈永祥的爹娘、柳氏的公公婆婆,不管他们如何对待陈永祥,都是长辈,这点尊重还是要给的。
陈晓朵他们几个小孩子是无所谓,但也不会反对柳氏的意思。
第二天吃完早饭,柳氏没有马上回西厢房,对陈老爷子和连氏说了他们后天搬家的事情。
“爹、娘,我们找好房子了,后天就把东西搬过去。赁的村口寺庙的屋子。”
“嗯,知道了。”柳氏和几个孩子等了一会儿,连氏才蹦出这几个字,陈老爷子坐在炕头吧嗒吧嗒抽着烟,没说话。
看到这个情形,陈晓朵是一刻都懒得待下去,就拉了拉柳氏的袖子,催促她赶紧走。
“那爹娘,我们就先回屋了。”柳氏也不想多待。
“嗯。”还是连氏发出的声音,脸上面无表情。
众人就出了上房。陈晓朵本来对上房这些人就没什么感情,不管他们什么态度都影响不了陈晓朵,可柳氏孝顺了陈老爷子和连氏十几年,陈晓朵担心柳氏心里不好受,就偷偷地看了下柳氏,发现柳氏一脸的平静,看来柳氏也是对他们死心了,这真是太好了。
倒也不是陈晓朵希望陈永祥和柳氏对陈老爷子和连氏不孝,而是陈老爷子和连氏根本不值得陈永祥和柳氏毫无保留地孝顺。在陈老爷子和连氏的几个儿子和媳妇当中,陈永祥和柳氏做的事情都是最多的,可受到的待遇却是最差得,再能忍耐的人也经不起他们这般磋磨。
在陈家的最后这两天,柳氏除了去上房帮忙,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整理衣物,、收拾东西了。东西并不是很多,只是比较零碎,整理起来就比较慢,好在有陈晓朵和陈晓荷帮忙,陈二郎和陈五郎只需要收拾他们自己的东西,晓杰负责玩,陈永祥负责躺炕上养伤。
平时看着没感觉,收拾、整理出来,还真不少,足足装了五个箱子,再加上几个炕柜、洗脸的盆子、棉被等等,靠柳氏和几个孩子来搬这么些东西,着实不可能。
柳氏就和陈永祥商量,请李老栓的牛车来拉,跑两趟就行,先将行李拉过去,屋子收拾好之后再将陈永祥搬进去。寺庙的房间柳氏已经去打扫过了,东西搬过去,收拾一下就能住。
这天一大早,吃完早饭,李老栓就赶着牛车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是村里和陈永祥比较好的,王大柱和他媳妇林凤霞、吴开泰和他的媳妇李采云、李宝根和他的媳妇张秋月。
陈永祥和柳氏在村里的人缘不错,和这三家的关系最好,平时几家人也是经常往来的。当初将受伤的陈永祥抬回来的人当中就有这王大柱、吴开泰和李宝根,这三人后来也陆续来看过陈永祥几次,三家的媳妇还送来了鸡蛋、猪肉、青菜等吃食。听说陈永祥家今天搬家,就都约好过来帮忙。
陈晓朵还看到了三叔陈永意、三婶许氏、堂哥陈晓桦、堂姐陈晓棠,他们也是过来帮忙的。在陈家,唯一让陈晓朵觉得有点安慰的就是这一家人了,老实憨厚的陈永意、性子软和的许氏、和陈永意性格相似的陈晓桦和暂时看不出什么性格的陈晓棠。
陈晓朵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除了吃饭时间,平常和陈家人没怎么相处过,对三房也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
人多力量大,男人抗箱子,女人拿小件,一人只一趟,东西就搬完了,整个屋子顿时空荡荡的,只余炕上的陈永祥。
柳氏、陈晓荷、王大柱夫妻、吴开泰夫妻、许氏和陈晓棠跟着第一趟车先走,他们要先去帮忙卸行李、整理屋子,待收拾得差不多了,李老栓才返回来接陈永祥。
陈永意和李宝根将陈永祥连人带被抬到牛车上,陈晓朵让陈二郎将晓杰也抱上去,她也随后爬了上去,其他人就只能走路了。一行人往村口的寺庙走去。
陈晓朵他们到的时候,柳氏已经领着几个媳妇子将屋子收拾好了,众人又将陈永祥搬到屋子里,都收拾妥当之后,就看到陈晓荷提着水壶、陈晓棠拿着碗走过来。
大家连连称赞,“文娟,你家闺女可真勤快,想得也周到。”王大柱媳妇林凤霞羡慕地道,她就生了三个皮小子,一直想要个闺女,都没能如愿,对陈晓荷和陈晓朵都是打心眼里喜欢。
“我们家晓荷不是我自夸,除了下地,家务活都难不倒她。是我不争气,你看有哪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做这么多的活的。”柳氏又是自豪又是愧疚。
虽然不得公公婆婆喜欢,可柳氏对自家的孩子那是一百个满意,给什么她都不换。
众人喝过水后,纷纷告辞,柳氏还有很多事要忙,也不强留,只说过几天请大家过来吃顿饭,众人也都答应,都说到时候一定来。
又给了李老栓五文钱,李老栓将铜钱收起来,也和众人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