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治魏党五
天启七年(公元1627年)九月初二,辰时(早晨七点)。就在朱由检带着王德化去见魏忠贤的同时,紫禁城外东安门北侧的东厂大堂内,锦衣卫都指挥俭史许显纯,左监都御史王绍辉,锦衣卫左都督田尔耕,东厂理刑官孙云鹤几个人再一次的聚在一起,堂内的气氛压抑沉闷。每一个人都愁眉不展呆呆的坐在那儿,没有一个人说话。
崔呈秀作为兵部尚书,朝廷的正二品大员,他是有资格参见朝会的。下朝后的他没顾上返回自己的府邸,就急匆匆的赶过来,正好与其他几个人相遇。
看到这几个人都如此神态,全然没有以往见到他的礼貌和热情,心中不禁愤愤不平,“汝等俱为朝廷命官,本部堂前来,竟然如此待之?”
看到崔尚书不满意的表态,几个人只好纷纷起身,心不在焉的施礼告罪,“尚书大人宽宏大量,万望恕下官不敬之罪。”
“罢了,罢了,唉,都坐吧。”他无奈的挥挥手,走到自己经常做的位置上坐下。
喝了一口下人献上来的茶,把闲杂人员都赶出去后,他面无表情的说:“圣上今天早朝,朝堂之上未见厂公。”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种内心深处早就隐隐查觉到的恐惧感在这样的时候,又加重了许多。
作为大明最高级别的特务中枢,东厂和锦衣卫都有自己极为特殊的渠道,他们不仅仅掌握着京城乃至全国各地情报的来源,还在魏忠贤的安排下和宫内有着机密的信息沟通方式,但是,自从昨天晚上,锦衣卫南镇抚使司亲军司的人马和皇上亲军共同接管了皇城守卫之后,所有来自宫内的消息都被切断了,甚至魏忠贤魏厂公也杳无音讯,刚刚听到崔呈秀说,早朝都没有见到魏公公的身影,这样的情况不仅仅是意外,更多的是震惊。
所有的人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仿佛突然之间,这所房子里的地面上,出现了让人挪不开目光的东西。
渐渐的田尔耕沉不住气了,他作为锦衣卫左都督,长久以来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虽然在这种震惊和意外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下压抑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很快的恢复过来,他用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冷冷的说道:“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仰赖厂公大人的恩典才有了今天,难道这个时候,我们就缩头缩脑,不能为厂公大人仗义执言么?”他把凶狠的目光锁定在崔呈秀和许显纯身上,因为在座的人员里,崔呈秀是官职最高的兵部尚书,许显纯则是锦衣卫都指挥俭史,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田尔耕需要逼迫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
感受到了田尔耕不友善的目光,许显纯苦笑一声,头都没抬一下,低低的声音说道:“我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俭史乃是先皇任命的官职,要说恩典,首先是感恩先皇的恩典。当今圣上初登大宝,厂公目前情况不明,为今之计,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应按照圣上的旨意,厂公的安排,做好各自的差事,不敢有些许轻举妄动。”说道这里,他抬起头,看着其他几个人,咧咧嘴又是苦笑一声,接着说:“难道诸位以为就凭在座的我们几个人,即使调动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马,能干什么?难道还敢……”他不敢在说下去了,冷汗顺着面颊往下直流。
睁大眼睛盯着许显纯的其他人都紧张的张开嘴巴,半天闭不上。
崔呈秀作为兵部尚书,正二品的官员,闻听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压制住自己紧张恐惧的情绪,擦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急忙岔开许显纯的话说道:“许指挥俭史言之有理,吾等能够拥有这般位置,首需感恩圣上,特别是你们,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世受皇恩,如果失去了圣上的信任,那么……”
诚然如此,东厂和锦衣卫,在诞生之初,他们的主子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他们就是皇帝的爪牙,他们可以呼风唤雨,颐指气使,飞扬跋扈,嚣张至极还活得很滋润,那是因为受到了皇帝的保护。这些人现在非常清楚,东厂和锦衣卫就像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而他们就是这两棵大树上的枝叶,每一任大明皇帝登基以后,树上的枝叶就会更换一批,但没有那个皇帝会把这两棵大树连根拔起。现在正值新皇登基刚刚不久的关键时期,又发生了魏忠贤失踪的事情,他们都敏锐的感受到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清洗就要来了。
不过他们能够躲过这场大清洗而存活下来,逃过这一劫的可能性有多大,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惴惴不安。
房间内众人心思复杂,想法各异,不过都已经心知肚明,以往权倾朝野的气势蓬勃的魏公一党,现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犹如一艘在暴风雨中即将倾覆的破船,现在大家都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样在落水之前逃离魏公公这艘破船。
“这几天天气闷热,怕是要来一场风雨啊,我们这些人还是各自谨守门户,不要被大雨冲垮自家的院子,我看还是散了吧,好好整理自己的门户,小心谨慎应对才是。”沉默了半晌的许显纯说道。
“俭史大人说的对,这种时候,我们还是守好自己的院子,其他的就看天意了。”崔呈秀赶紧跟着许显纯的话附和着说完,起身看看其他几个人,微微拱拱手,接着说道:“诸位坚守衙门,好自为之吧。”其他几位也纷纷起身寒暄几句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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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紫禁城宫门东侧不远处的那座深宅庭院,就是内阁首辅大人施鳯来的府邸。
首辅大人施鳯来正在屋内烦躁的踱步,他时而仰天长叹,时而沈吟不语,心中的愁事溢于言表。混迹于朝堂之上多年的他,通过今天的早朝,敏锐的察觉到当今圣上发生的变化。
仅仅几天就与刚刚登基那个时候的圣上判若两人。
登基大典时候的朱由检表情呆滞,行为拘谨,仿佛魂游天外,一举一动都在贴身小太监的引领下才勉强完成,其中还有几个环节差点出错。大典刚刚结束就扔下满朝文武急匆匆的离去。
可是今天早朝,圣上面对文武大臣,不仅说的条理清晰而且表述时候的态度十分坚定,中兴大明,成为新皇和他们大家的共同使命。这让对朝政感觉到心灰意冷的他非常的振奋,也有了很大的希望。对于大明朝面临的症结,圣上说的很准确,这些作为内阁大臣他早就心知肚明,可是要加以改变,这里边必然牵扯到新的利益分配和权力重组,如何妥善建议,这是他烦躁的原因之一。另外,魏忠贤这个阉党头子今天早朝出人意料的没有临朝,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呢,在联想到自己听到的昨晚锦衣卫亲军司的人马突然开拔和圣上亲军共同接管了皇宫的守卫,并且宫内实施了宵禁戒严,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也让施鳯来感觉到心中一惊,难道圣上要对魏忠贤这个阉党动手了?自己前几天就和来宗道,李国两位大人在一起商议过弹劾魏忠贤为东林党人报仇雪恨的事情,只是由于他两人提出“局势不明朗之前宜静不宜动”的建议,他才按耐住自己的冲动,隐忍着,现在看来,时机到了。
“来人,”他对门外喊了一声,
“老爷,小的在,您有何吩咐?”自己府邸的老管家陈德文应声而入,
“安排人,速请宗道,李国两位大人过府议事。”
“小人这就去。”陈德文答应一声,极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