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臣相叙
明月皎皎，清辉万里，小冰河时期深秋的北京，冷风吹过，寒凉袭人。
紫禁城外东北角，福祥寺街对面炒豆儿胡同内有一座门楼宽大的宅院，户部尚书来宗道就居住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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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明末京城的街巷情况，《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有简单的记载。
“京畿北京内，大街，小街在内城有十六条，外城有十一条，合计为二十七条。巷，街，胡同内外城为一千一百七十条左右，胡同约为四百五十九条。”
另外明朝对官员住房等级也有规定，据《明史舆服志》记载：“藩王称府，官员称宅，庶人称家。住宅建造规模大小亦有规制。王侯，官员按照等级建造房屋，庶人只能造“三间五架”之屋，王府可分为前后两部分，前一部分有三重殿堂，后一部分有三重宫室，两侧还有跨院，布局类似皇宫，规模很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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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宗道的书房内已经燃起的火盆散发的热量，让室内温暖如春，坐在上首位的来宗道正在笑吟吟的对下首位的一位来客热情的寒暄着。
“景曾贤弟，老夫知你今晚前来，特别增设了火盆以驱凉寒，以慰你车马劳顿之体，眼下京城可没有你山东之处温暖啊。”来宗道热情的说着。
“多谢大人体贴入微，下官感激不尽。”来客起身施礼作答。
“哎，此在家中，你我二人勿须客套。”来宗道随意的摆摆手，“来，请喝茶。”
来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也微笑着说：“那就依子由兄所言，愚弟放肆了呀。”
两人同声哈哈大笑。
来宗道，本房主人，萧山长河人氏，字子由，号路然。现为户部尚书。
来客则是奉崇祯皇帝私诏刚刚抵京的毕自严。
毕自严，本房客人，济南淄川王村镇西铺村人氏，字景曾，号白阳。
来宗道和毕自严两人早在天启年间就同殿为臣，彼此相交甚好，情意深重。
这次毕自严奉诏进京，沿途之时，他就风闻魏氏及其余孽受到惩处之事，只不过详情未知。
今日刚刚抵达京城，安顿好家人，稍事洗漱休息，他就让下人过来递上门贴，表示今晚前来拜会尚书大人。
离开京城转眼数年之久，毕自严久历朝堂，亦深知掌握情形之重要，他急切的需要找个好朋友详细了解一下京城的消息，做到心中有数。因为他刚刚到底京城，就接到圣旨，明天圣上就要在文华殿赐宴，如此他更是急迫前来。
清茶一饮而尽，来府管家又给斟满后，躬身退出。
见书房内再无外人，毕自严急切的问道：“子由兄，你我一别数年之久，然情谊深厚，此次愚弟奉旨进京，明日就要上殿面君，只是不知京城局势如何，特来请教一二。”
毕自严没有过多的客套，上来就直奔主题。
来宗道手捻须髯，沉吟片刻，“景曾老弟，你散居乡野，朝中事宜多有不知啊，自从圣上御极以来，变幻颇大。”
接着，来宗道就把崇祯登基以后，整顿后宫，王承恩位列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曹化淳任职锦衣卫北镇抚司同知，惩治魏忠贤客氏及其余孽，家财悉数查抄，以及前几天在武英殿赐宴军卒之事和这几天陆陆续续到达京城的人员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
“景曾老弟，圣上早有明示，遴选官吏，招贤进能，拾遗补缺，前几日在武英殿上，小小的甘肃临洮游击将军曹文诏被圣上直接晋升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之职，正一品的官员，此事引起朝野震惊。在看这几日奉旨入京之人，听闻有先帝帝师孙承宗老前辈和前任吏部郎中孙传庭等人老夫尚且熟悉一点，更有大部分不知姓名人员俱在其列，依老夫所见，此次贤弟和其他人等赴京觐见，想必圣上已早有定夺啊。”
来宗道压低声音，把自己知晓的情况悉数说完，这才抬头看着毕自严，用肯定的语气接着说道：“贤弟此次进京，圣上定会重用于你。”
毕自严轻轻的点点头，“子由兄言之有理。”说完，眼睛一亮，笑着继续说道：“此后就和子由兄继续同殿为臣了，你我二人共同辅佐新君，亦是一大幸事。”
来宗道听到这话，不由得咧咧嘴，苦笑了一下。
“子由兄因何如此？”见此情景，毕自严一愣，随即追问道。
“唉，”来宗道一声长叹，接着说，“户部主事王化贞魏氏余孽，贪腐巨大，已被查处，老夫身为户部尚书，御下不严之责难以推脱，另外圣上曾说出过，老夫年事已高之语啊，”说到这里，来宗道看着对面的毕自严，苦笑着继续说：“为兄老朽，何必令圣上心忧，早早的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岂不美哉。”
“户部银两尚存几何？”毕自严话锋忽然一转，问道。
“唉，国库空虚，前夕危若累卵，幸好皇上查抄魏氏余孽家财，补充国库，目前尚存五百七十余万两，暂可维持。”来宗道轻声说着。
“甚好，”毕自严点点头，“仅以查抄家财之举，可暂度难关，并非长久之道，吾等当为皇上举荐开源之法，以保我大明财政无忧方为上策。”
毕自严说完，用热切的目光看着来宗道，“子由兄，你我二人共同奏明圣上如何？”
来宗道漠然的摇摇头，“贤弟，所谓开源之法无非是增加税收，可我大明百姓税赋已经很重了，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西北旱灾连年，南方水患不绝，饿殍遍野，流民四起，内忧外患，连绵不绝，税收又如何增加？老夫思前想后，却也毫无章程，疲于应付，难上加难，借此机会告老还乡不失为明智之举。”说完这些，来宗道痛苦的双目微合，仰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了。
沉默良久。
毕自严语气低沉的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愚弟孟浪了。”
“也不尽然，贤弟善于理财，却是你之强项，如多加思虑，另辟蹊径，也许会为我大明开辟一条新路，也未可知。”
来宗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毕自严的身上，“皇上御极时曾说过，勤勉政事，中兴大明，现在看来，魏忠贤余孽悉数尽除，朝臣皆有气象万新之意，老夫期待贤弟能有所举措，圣上定会欣然以对。”
毕自严沉思片刻，点点头说道：“也罢，愚弟尚待思虑一番，再做定夺。”
来宗道笑呵呵的说道：“贤弟如此甚好。”
“子由兄，明日午时皇上文华殿赐宴，你我可一同前往，如何？”
想到明日午时的皇帝赐宴，毕自严随口问道。
“也好，老夫与你一同前往。”来宗道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夜已渐深，毕自严忘却了多日以来的鞍马劳顿，在书房之内和来宗道畅谈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