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见家门紧闭、从窗户和门缝里冒出屡屡烟雾,李小丫惊叫一声,冲上前去。
李以文也冲了过去,最先到达门前,用力推门却没能推开,因为门被从里边闩着。
“哥,门上贴着字条。”李以武提示道。
李以文朝后退了几步,朝字条看去:“家门不幸,近日妻与女染病身亡。
此顽疾非寻常之痢,吾恐染及他人,故与妻、女共焚家中。
今八月初七,若三日内有人见此留言,请将吾父女三人安葬。吾三间堂屋及一间锅屋归葬之者所有,以酬谢大恩。
若三日后见之,请转告吾邻,罩面破门而勿入,宜取泥土至门前,远抛土于吾仨尸上。
吾一生皓首穷经,却无甚建树,唯好散曲,今留陋作于锅屋饭桌上,冀吾外孙女李小丫幸得知。
吾仨于阴间为四邻及族人祷告祈福。
海西侯后裔李氏以金于咸丰十一年八月初七日留言”
李以文匆忙看过字条,一脚将门踹开。
门被踹开,屋内弥漫的烟雾涌出来,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李以文被呛得咳嗽几声。
屋里地面上,三个尸体被灰烬覆盖,没有烧尽的柴禾及其他可燃之物还在冒着烟,突然冲进屋里的空气,让已经奄奄一息的木棍又忽闪起点点红星。
“啊……”李小丫惨叫一声,瘫坐在门前,呜呜地哭起来,“妈妈……舅爹……舅奶……”
李以文命令身边的卫兵:“你到锅屋舀水来,泼一泼他们身体上的余火!”
“好的。”卫兵应道,连忙转身离开。
“此疾传染性极强,又不容易治得好。乡亲们请不要靠近!”李以文大声道。
“一个个没长耳朵吗?”李以武指着围观的人怒道,“赶快向后退一退,离得远一点,被传染上霍乱就没命了!”
“你们是衙门里的人吗?”围观的人群里有人问。
“大家请听我说:我叫李以文,死者李以金是我本家兄长。
吾大李庄李氏一族乃海西侯后裔,历朝历代为名门望族。今日仁兄蒙此大难,实属族门不幸。望族内父老乡亲节哀!
住在附近的邻居,麻烦你们把家中的锹、铣、铁叉拿来,我花钱买下,由我太平天国忠王府亲兵为仁兄安葬。”
看着众人傻乎乎的样子,李以武怒不可遏:“你们都聋了吗?怎么没有人回家拿东西?李氏族长是谁?”
“老爷,”李小丫跪在地上哭着说,“我舅爹是族长,他人老了,让别人做,可是没有人愿意。”
李以文扶起李小丫:“这就怪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做族长?”
李小丫擦一把眼泪:“去年冬天,我舅爹在祠堂里说,江南太平天国忠王叫李以文,他是大李庄李氏家族人。
我舅爹让我大大说了忠王的事情,他还说了很多赞美忠王的话。”
“姑娘,你说的忠王,”李以武指着李以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这就是忠王李以文!”
“告诉我,后来怎么样?”李以文问李小丫。
“有人到海州府衙门里告状,衙门来人抓我舅爹去坐牢。他们见我舅爹岁数大了,就打了他一顿,把他的腿打瘸了。”李小丫哭诉道。
“这班满清鞑子的走狗,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小丫,你舅爹知不知道是谁告的状?”李以武道。
“他怀疑可能是街西头的王大夫。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叫媒人来我家给他儿子提亲,我舅爹和我妈妈没有同意。
听说他一家人很生气,他的那个儿子就到衙门里当差去了。”李小丫道。
“是刚才我们找来的王大夫吧?我这就把他砍了,用他的血祭奠以金老哥一家三口!”李以武说罢,转身要去抓人。
“慢!不要乱来!”李以文伸手去拉李以武,但却没能拽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