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满是伤心,是对天赐的担忧,对依依的悲伤,对草菅人命朝廷的痛恨,对老秃驴假仁假义鄙夷,还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不甘。
走进依依房间,唐少看着依依遗体,眼泪涌出眼眶。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这样香消玉损!
“公子……”
掌柜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叫着。
唐少转过身,擦了擦眼泪。
“何事!”
掌柜没有踏进房门半步。
“公子,您看这姑娘……请您体谅,小店实在是还要开门迎客呀……”
掌柜支吾着,但不敢把话说的太明。
唐少并不是难缠之人,很是明白掌柜的难处,毕竟一具尸体摆在客栈,是人都会害怕吧,就算不怕,也不想沾染晦气。
不论大义,也不能毁人生计!
“实在是抱歉,请您担待,容我一日,明早我便带这位小姐离开!”
“这……”
看到掌柜犹豫,唐少忙掏出了几块碎银塞到老板手里,又哀求道。
“还请担待!”
“哎,好吧,公子,明日您一定要守诺啊……”
掌柜的叹气连连!
唐少点了点头,作出保证!
送走掌柜,天赐有陷入沉思,这样的事情,让唐少一日之内生出很多思考。
还没安静半刻,楼下又传来噪杂之声,越来越大!
唐少本不想理睬,却听见了一声“今日便要动刑?连堂都不过?”的声音。
他敏锐的察觉此话无疑指的是天赐。
他匆匆下楼,客栈里的人已纷纷涌出客栈,朝城东去了。
“掌柜?在哪行刑?”
“城东,据说,演武场?真是搞不懂,不去刑场,去演武场!”
唐少听罢,急忙飞快而出,朝演武场赶去。
昨日的血腥今日犹存。
演武场上,那些残肢碎尸被清理干净,但是浓厚扑鼻的血腥弥漫在空气之中。
天赐连一件囚衣都没有来的及换上,就被押在这演武场!
层层绑缚在十字形的木桩上,结结实实!
身后今日摆起了一排桌椅,像是要有人监斩,或是,有人观看!只是还未来到,座位上空无一人!
这次的守卫层层叠叠,手持兵刃,战甲披身。看起来,比昨日威猛许多!
四方而来的民众也纷纷来到演武场前方!因为守卫甚多,他们各自找东西垫脚,以求的更好的观看视角。
骤起的狂风撕扯着黑色战旗,发出隆隆之声。面色坚毅的甲士屹立不动,肃杀的气氛漫开而散。
“恭迎武王!”
一声高喊,所有卫士齐刷刷半跪于地,抱拳相拜!
不在官衙,百姓,除了皇帝,谁也可以不跪。
演武场后方军帐中走出几个人,昂首阔步,徐徐走上演武场。
这几天皆身披官袍,走在最前的那人却是铁甲钢盔,三尺宝剑挎在腰间!他,便是武王了!
皇室宗亲,又统领禁卫军,可谓是权高位重了!
不曾想,这辛州城内,居然如此位高之人驻扎于此。昨日那位,怕也是见到这武王也得行礼作揖吧。
几人坐好之后,一位着褐色官衣的人走到人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召!身后贼人名姓不详,昨日于此杀害行刺我汉武将一人逃脱,今日武王带禁军擒贼归案!依法令,处以斩刑!但,此贼拒不认罪,藐视王法,到案后抗法不招,遂,刑罚加重!处凌迟之大刑!以告天地昭昭!以肃国法!告之天下,警之戒之!”
唐少正好赶上这官召!听完召文,愤怒不已。却从召文听出卑鄙。
官府隐瞒被杀人数,出于遮丑。
天赐改凌迟之行,因为他没有说话。
歌功颂德,武王没有出现在客栈门外,擒拿天赐是那老秃驴所为。
这些疑问盘踞在唐少心里。
演武场上,那人连召书都懒得写一份,就是空口念完,便转身走向天赐。
“你若下跪,可免凌迟之苦,你若开口,可留全尸!”
那人说到这便俯身附耳到天赐跟前,“你若可孝忠于玄策,性命无忧!”
天赐神色木讷,但听到玄策二字,便睁眼看着眼前这人,心里或许有些波动,却在一瞬后又无神的闭上眼睛。
也许玄策二字唤起了天赐的好奇,但此刻的天赐,连反抗都没有打算,这些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虽说麻绳层层绑缚,但他们的确低估了这位少年的实力,也许是因为与高僧交手一招便失利的缘由吧!
那人见天赐没有言语,便走到武王座前,等候命令!
唐少在人群中看见此幕,满心着急!毕竟,他亲见了天赐那恐怖的战力。却不知为何已然至此,天赐却在那里呆呆不动,任人宰割!
武王朝着那人挥了挥手,对于关乎皇家颜面的事情,这位王爷哪会有一丝犹豫!
真相是什么对于他们,丝毫不重要!因为这又不是百姓之间动手伤人,问清缘由,好断对错!关乎官家,甚至是皇家性命之事,对错之事,有何意义!
那人得到指示,扭头便是干净利落的一句。
“行刑!”
话音一落,演武场左边走上三人!有一人端着一个大方木盘,上盖白色麻布!!
三人行至天赐面前,先是朝武王行礼作揖,然后便掀开盘子上的麻布!
观看人群中开始发出声音,大都是惊叹!
凌迟之行,极其少见!在场的人,估计都是第一次看见,所以都很期待,虽然也很害怕。
白布掀开,盘子里那各色大小的行刑刀边呈于眼前!光看这刀子,就足以让人胆寒,可想受刑之人该如何。
天赐仍然闭着眼,没有动静!
二人一人拿了把刀,商量着如何下刀。
因为天赐浑身被绑缚,行刑之人伤了脑筋,从未有凌迟之刑有如此绑法。
本是从胸开始,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一人指了指天赐的小腿和脚!也是不错的办法,他们盘算只有不守以前的规矩,直接把腿脚割到见骨,便可松去其上身的绳索了吧,没有腿,犯人还能跑了?
如此,二人便各自执刀弯腰,准备动刀。
场上的人都闭住呼吸,似乎都在企盼着这第一刀的场景。
“年轻人,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怪罪我们这些可怜人,黄泉路上您走好,年年我等把香烧!”
二人口里碎碎的念叨着,似是要寻求一些心里的安慰!
说起怕死,他们才是最怕死的,亲手剐了那么多人,没有人比他们更知死亡的痛苦!
二人的刀已经碰到天赐的皮肤,只要一用力,锋利的刀刃便可把这肉剐下!
突然狂风大作!尘土飞扬!走石游砂!呼啸在演武场上!
行刑之人被这忽起的邪风吹的睁不开眼,手里的刀便停了下来!
观看的人这里,却一丝风都没有,他们都看着演武场上几乎昏天暗地的场景,惊讶恐惧!有些人已经开始逃走。
因为,这里的人,昨天也在这!他们都以为又是天赐作祟!便扭头就跑!
黑风越来越大,那些守卫的甲兵被吹得直不起腰,武王想努力睁开眼,却被这沙尘打的不敢。
此时,军帐方向飞来一枝禅杖!带着金光,冲进黑风之中!随后便是那位高僧,凌空踏步而来,佛家手印早已打出!
“妖人,休得放肆!”
高僧大喊,眼见这高僧一个手印打出,禅杖发金光直插黑云顶端,高僧飞身直上,立于禅杖顶端!
高僧盘坐于空,朝天手印而上!下方是竖立这金光满布的禅杖!
“收!”
只见高僧一声而出,满场的黑风由下盘旋而上,由粗便细,被禅杖的金光所收。
远处看去,巨大的倒漏斗状黑风,盘旋而上,渐渐便弱,直至风轻云淡!
高僧这次缓缓盘坐而下!禅杖稳稳落入地面!
“大师好手段,不愧是浮图寺高僧!”
“阿弥陀佛!”
高僧行佛门之礼!
武王见高僧如此高招,忙站起与大师行礼。
“王爷不必担心,贫僧在此,是何妖魔,都不得放肆!”
虽说此话是标榜自己,却有意把自称改为贫僧!
此话刚一说完!如同天外来声,却响彻耳前!
“你说!谁不敢放肆!!”
此时洪亮到所有人都要捂住耳朵。
高僧被这声音震到,马上察觉,遂手印结界,周身瞬时布出佛光罩!却也在一瞬,佛光罩破碎失色!
高僧满脸诧异,虽说抵住不被其声所伤,却也忙四下看去,找寻敌人!
偶尔扫过天赐,仍是无神的天赐眼睛也睁开了,却没有办法捂住耳朵!奇怪的是,他,看上去无恙!
于此同时,四面风起。
这次的风,虽然看似微微而来,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不安,因为,我们是看不见风的,这次,好像看见了。
只见四面而起的砂石,尘土,树枝落叶,破布衣衫,缓缓而起,慢慢的从四周向演武场中心靠拢!
人们看不见风,却看的见被风卷起的东西,但是,大家只是感到微微的轻风吹过身躯!
莫名的恐惧四周包围而来!
所有东西朝中心飘去,这时,他们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他们所能看见的,只有演武场的这一片,风的后方,演武场向外,竟然是黑色!看不见天,看不见地!
抬起头,却看见通天的日光!
就如同,置身于巨大的桶中!
终于,惊奇之后,便是恐惧。众人慌神想要跑出去!
但是,完全靠近不了那黑色地带!那边,可是狂风呼啸,没有接近,就被吹了回来!
哭喊声骤起!
渐渐的,演武场也开始变得黑暗!风也越来越大了,他们明白,这只桶在变小,四周的黑暗越压越小,直至,暗无天日!
“大师,快想办法!”
武王高声叫嚷,虽然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高僧在黑暗中听到了,但只是运气护住心脉,不敢枉动。
不论对方是什么,如此的场面,他明白,自己是万万敌不过的,不反抗,也许是一条活路。
武王没有听到高僧回复,便气急败坏!
“有种现身一战!用此妖术,有何脸面!”
高空突然出现两个巨大红色物体!发出光柱!直照天赐!
天赐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这似乎熟悉的红色光柱!大概已经猜到使出如此诡云妖风之人是谁了。
“依依死了?!”
空中传来声音,这次却温和许多!
天赐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这一哭,哭出了天日重见!
只见四周邪风猛然停止,开始渐渐散去!
以后,他们肯定会后悔当日希望风停,希望可以看清天地!
因为,风散之后,揉去眼中风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更令人恐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