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白氏姐弟的舞台了，慕清绫看着白辰在人群中纵横穿梭，带着纯真的笑容，满脸血迹，而白夜一脸淡然地挥动着鞭子，胆敢靠近的人都被一鞭子抽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用鞭子将人抽出去好几米的。
等到杉雪雁强压下从胃部泛起的不适，逐渐适应眼前的场景和那股刺鼻的味道时，在场的已经没有站着的敌人了，连屋顶上的投掷者和弓箭手都被白辰轻盈地跃上去砍翻在地。
其实，说是什么剑术，慕清绫并不能看出来，她只能看到白辰利用速度和类似一种未卜先知的感觉，每每在间不容发的时候避开敌人的攻击，用一句古老的形容，那就是“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一样”。具体细微地如何借力，如何用力，如何爆发，如何把握身体的平衡……
作为一个没有接触过的人，她完全看不明白。
白夜倒是挺满意的样子，掏出手帕来，像给猫洗脸一样，轻轻擦拭着白辰圆润洁白的脸颊，甚至不惜用了一些宝贵的清水，擦干净了白辰金色而柔顺的长发。这时，白辰便会仰起头，眯着眼睛，发出愉悦而满足的声音。
真的，挺可爱的。
只是，同一个笑容，出现在那样血肉纷飞的战场上后，慕清绫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就好像一个面具，一直戴在脸上一样。
……
几乎所有进入极北之境的分队都受到了当地人的热烈欢迎，不仅仅是慕清绫她们。
“莲姐，好点了吗？”
在这样的极北之境，玖莲使用冰的能力，消耗减小了很多。但同样，由于周围的温度很低，她身上的寒意也没那么容易散去。此时此刻，初音正挂在玖莲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玖莲。
“好了好了，初音，小心感冒了。”玖莲揉了揉初音的脑袋，“我可不记得我说过，我是这么虚弱的一个人。”
“可是，可是莲姐很久没有这么大规模动用天命锁了嘛……”初音小声说着，“这么严重的反噬，我很担心啊。”
“叶封一个人正面挡住一群人，也没见你多么担心。”
初音当即拍了拍胸脯，“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们不会受伤的。”
“别拍了，万一拍没了我可会很头疼的。”玖莲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也要注意一下自己，他们身上普通一点的小伤就没必要费心去治疗了，也是他们该受的，你没必要全部挡下来。”
“嗯嗯，那就不在紧要的时候不给叶封治疗伤口好了。”初音当即点了点头。
“喂喂喂，为什么只有我？”
“难道你想让你宝贵的妹妹身上有伤痕？还是说你认为木头身上出现伤痕的时候依然不是紧要关头？”初音试图用轻蔑地目光看着叶封，但是由于身高差过于喜感，变成抬着头望着叶封，毫无她想要的那种感觉，不禁气馁地侧过脸去，不想和比自己高接近二十厘米的人说话。
“啊这……”叶封挠了挠头，他看了一圈，才反应过来，玖莲所说的“一点小伤”和“该受到”之类的台词，居然只在自己身上能够得以体现。
他应该感到荣幸吗？
总之，迫害完四肢发达的叶封后，初音和玖莲她们继续向着更深入的方向进发着，哪怕知道前面一定会继续出现阻击。
毕竟，她们也希望疫情早些消失，尤其是自觉吃泡面只要换不同口味就没问题的叶封，他被强迫着吃了一个月的泡面，已经快要到达闻到泡面就想吐的阶段了，而他又不敢怨恨在初音的怂恿下作出决断的玖莲，只好把不爽的感觉发泄在疫情上。
啊，真是卖力又勤勉啊。
玖莲怎么想的，外人不得而知，哪怕是橼木也只能根据情绪对玖莲的想法做出些许猜测，倒是初音对此非常满意。
嘛，虽然初音一直是被逗弄的对象，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掌控全局的队长，究竟哪边的认知是正确的呢？
谁知道呢？
……
几乎所有的小分队都受到了本地人的热烈欢迎，之所以说是几乎，就是因为白少枫和正被他推着的东方若耶。
在几次上下坡差点因为一些磕磕绊绊而翻倒后，东方若耶终于接受了白少枫的好意，在他的推动下沿着道路缓缓前进。不考虑过于清冷的诡异气氛，不考虑他们身上背着的大量行礼，看起来他们二人简直像是郊游一样轻松惬意。
轻轻呼了一口气，入迷地看着它化为白雾在面前弥散，东方若耶突然开口道：“白少枫先生。”
“嗯？”
“左边。”
“嗯？”
“左边。它们来了。”
白少枫向左边看去，发现紧闭着的商店玻璃门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群人，正沉默地盯着他们。
几分钟后，他和她身边就多了一圈黑压压地“护卫”，沉默，寡言，训练有素，在缺乏打理的街道上，这样的组合显得异常怪异。
白少枫有些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大概猜到了这群人的身份。
感染者，那个病毒整体意识的眼睛和触手，曾经的极北之境的居民。他们还保持着一些以前的习惯，比如有些人是同手同脚的，有些由于视力原因微微侧着脸看向前方，但是他们前行的速度一致，阵型始终不变，就好像被一个统一的声音指挥着。
不，不是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白少枫想到他的大脑中不停泛起地些许“想法”，不禁有些害怕。面对有形的敌人，哪怕力大无穷，他最多也只是不甘，但是面对这样无形的存在，能在不知不觉间影响自己的思维和决断的存在，他只能感到恐慌。
即使这种恐慌也可能被对方利用。
他想向东方若耶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一直都是她在指引着自己，但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身边这一圈人，都是病毒那边的眼线，一旦问出来，也许就不好收场了。而有外人在场的话，东方若耶也不好说实话——当然也可能不方便编谎话，这就看他信任与否了。
好在东方若耶感受到了他的一些犹豫和迟疑，也可能是从他逐渐慢下来的前进速度发现了他正在思考，总之，在他忍不住出口发问之前，东方若耶便用右手轻轻握住了白少枫正在推着轮椅的左手手背。
“放心，安全。”东方若耶低声说。
人群中走在他们后面的一个人突然开口说话：“东方若耶小姐，感谢你的帮助，让我提前知道了这些人类的打算，所以你的要求我会做到的。”
“麻烦了。”东方若耶似乎早就料到了会听到这样的话语，她只是简单回应了一句。
“不客气，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脑部活跃的天命锁持有者在极北之境也有很多，既然东方若耶小姐作要求，白先生身上的病毒我就收回来好了，只是那需要到我本体附近我才能进行这么精细的操作。”
东方若耶点了点头，她丝毫没有担心她的动作会因为轮椅和白少枫的遮挡而没有被看到。毕竟，他们身边的一圈，都是病毒的“眼睛”。
“什么？”白少枫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东方若耶竟然悄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泄露了他们的踪迹？”
他的语气中开始有一丝愤怒积累升腾。
“不，东方若耶小姐怎么说也是人类的一份子，我从书上看到，人是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的，她只是告诉了我人类会有这样的行动而已，事实上我很快也会猜到，毕竟他们的隐蔽工作实在是不到位。”从病毒意识的语气中，白少枫居然听出了一丝轻蔑，“但是不管怎么说，东方若耶小姐给我的信息是有价值的，它让我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也躲掉了一些暗地里的冷箭，作为回报，我自然也会满足东方若耶小姐的要求。”
白少枫甚至听到了它的轻笑声，“毕竟这个要求实在是微不足道。”
东方若耶握住他的手的力道稍微加大了些许，那微微颤抖着的感觉让白少枫惊觉，原来东方若耶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静。
那么，她又是因为什么而紧张呢？
对病毒的不放心？毕竟她的生物亲和对于高智慧生物来说，作用也不是那么明显。
因为背叛人类而紧张？也许吧，毕竟虽然共处了接近一个月，但是白少枫一直没有看懂过东方若耶。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否会后悔也未可知。
或者是因为自己？
白少枫扯了扯嘴角，努力忍住这个笑。什么时候他居然已经自恋到这个地步了？见到一个女孩多看自己一眼，就会觉得是喜欢自己，那不是小学生初中生才会有的青涩体验吗？
只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仍然是为了让自己从病毒的控制下解脱出来——当然不是那个前往极乐世界的解脱，哪怕她只是嫌弃照顾自己很麻烦，想从麻烦中脱身，但也是自己受益。这个时候，如果再去斥责她背叛人类……
得了吧，要不是初音等人是直接相关人员，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么多，说到底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要不然当年……
一阵眩晕袭来，他踉跄了一下，右手捂住了脑袋。
不，不能去想那些，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去回顾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东西。
等他稍微恢复了一些，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停下来，等着他恢复正常，东方若耶正担忧地看着他。
“没关系。”他勉强笑了笑，“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被抓着的左手上感觉紧了紧，他发现东方若耶的右手一只抓着自己的左手没有松开。只不过，刚才她的手还微微颤抖着，现在却传来一种很坚定的感觉。
他反手握住了对方，换用右手来推车。
至少现在，他们能够依赖的只有彼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