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在宗门中拥有着极大的权利,可以说仅次于宗主和长老们。
当然,前提是你要有实力,真传弟子们才会承认你。
宗门中几百年过去,圣子是要做宗主,真传弟子们大多是要做长老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手腕,那宗门就会不稳定。
张三心中有数,他也知道无论是实力还是手腕,现在的他都没有。
所以他没有一点膨胀的感觉,何况他这个圣子现在由于实力太弱还不能公开。
他以一介凡人之身成为真传弟子,已经引得很多内门的不满,若是再让人知道他区区魂魄境就成为圣子,那在真传弟子中也会引起非议。
“徒儿,为师知你有心结未解,如今便让你和子元一起下山,了却凡尘。”
张三还在想着,怎么开口向师父说这件事,没想到师父却已经知晓了。
“弟子多谢师父。”
赤阳道人点了点头,又道:“你们下山,尽量不要暴露浩气宗的身份,如今青州的局势动荡,而你的故乡,一直不是个安宁的地方,所以一定要千万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其他无关的人起冲突。”
赤阳道人拿出一个紫色的手环,道:“此物叫做隐神镯,可以掩盖一切修为气息,令其他人无法洞察佩戴者的情况。你初入修行,很多术法你都没有接触,等你达达到魂魄境的巅峰,很多仙术你就可以开始修炼了。其中就有一种洞察术,能够看穿没有遮掩之人的修为情况,这手镯就是防止洞察术所用。”
张三接过手镯戴上,就感觉到一股气机笼罩住自己的全身,就好像穿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
“你们去吧,现在便可下山。”
“是。”
二人出了山门,张三便问指了指手上的镯子道:“你不用隐藏修为吗?”
“大人有所不知,炼魂筑魄完毕,就可以修炼隐修术,是和洞察术相对的一门仙术,这两部仙术都是基础仙术,能否看穿对方修为情况,就看两人的修为高低,以及对这两门仙术领悟的情况了。”公孙祁答道。
其实也没有人会去刻意领悟这两门仙术,因为于实战意义不大,境界和战力才是一切。
“那这个手镯呢?”
张三没看过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对这些不是太清楚。
“这种手镯的作用是比隐修术要厉害的,除了修为,所佩戴之人的一切情况都会被屏蔽。”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传送阵旁,传送阵是一个很大的光幕,据说是顶尖大能所修建的。
只要知道自己要去的是哪里,传送阵就会将你传送到你想的地方,不过前提是,那个地方方圆万里之内,也需要有传送阵。
传送人是需要消耗能量的,而这能量,只能有你自己来提供,也就说需要用灵石。
传送的人境界越高消耗的灵石就越多,张三加上公孙祁大概是二十块上品灵石,所以一般的散修也坐不起传送阵。
走进传送阵中,一刹那,二人就落在了黑风山前,张三看着眼前略微熟悉的荒凉景象,顿时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几天过去,黑风山还是黑风山,但他已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两人一步一步走上山去,两人身上都是灰色的衣袍,似要和那山中的乱柴融为一体。
黑风山很小,还没有他那凌神峰一半大,两人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黑风寨前。
那老树枯枝下有一座简陋的寨门,门前还还有着两个人把守着,手中随便拿了把什么棍,上面戳着一块尖铁,就成了他们的兵器。
这便是黑风山上另村民们闻风丧胆的黑风寨。
如今在张三看来,这些黑风寨的山贼,也只不过是比野兽穿了些衣物。
“什么人?”
只听那山贼粗鲁的喊了一声,张三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向寨中走去。
“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那两人举起手中的棍就刺向张三,张三只将手轻轻一挥,那两人手中的棍就断成了两节。
两人还来不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人已经被张三扭断了脖子,而另一人则被他直接一掌劈成了两截。
寨中的人闻声冲了出来,此时正是午时,那些头领们还围在一起喝酒,听到声响,便随着自家头领“哗啦啦”地一股脑冲了出来。
也不过就是百十号人,张三根本就没有思考,就冲入了人堆中。
公孙祁并没有上前去帮忙,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张三肆无忌惮地杀戮,凡人,根本不可能战胜仙人。
他听赤阳道人说了张三的事,但他并不想插手,因为每个人,不论仙凡,都有自我。
鲜血与头颅飞溅而起,那百十来号人,瞬间已经没了一半。
求饶,还有嘶哑的叫声不断在那群山贼中响起,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些山贼已经被屠戮殆尽,只剩下一个人跪在张三的脚下,头已经磕出了血,只张三能饶他一命。
而张三低头看去,这人便是那李龙。
不知道几天前他凶神恶煞地屠村时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就是这样一个人,屠了他们全村?
张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掐断了李龙的脖子,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战斗。
他的全身已经被鲜血浸染得透红,他现在,还没有师父那种污秽不沾身的能力。
他踩在那些山贼的尸体上走进寨中,也不管那是几当家。
只见那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一些女人惊恐的跪了一地,大声喊着大人饶命。
其中一个女子面庞是已经布满了灰尘,张三却认得出来,那是村东头老王家的女儿。
当她开口求饶的时候,张三那句“你们自由了。”竟被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是啊,的确自由了,但家已经没有了,他们能去哪呢?
张三转身离去,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
他想起那天老王给他炒豆的样子,那大概是他凡俗生活中的最后一刻了吧?
风吹得那寨口的枯枝呼呼做响,那树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山贼就一直让它继续长在那。
张三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没有任何意义。
下山的路上,张三看着那从林缝中透出来的阳光,对公孙祁道:“我想回村里看看。”
公孙祁只是叹了一口气,就陪着张三继续向下走去。
大樟树村的村口,依然还矗立这那棵大樟树,公孙祁第一眼见到这棵树也不由得惊叹,凡俗竟还有这么大的树。
张三走进村中,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在村中乱晃着。
一路上,他看到二哥,大哥,还有爹和娘,他们的尸体早就被那天的雨泡得有些臃肿,也没有人来替他们收尸,有些尸体已经腐烂得发出了臭味。
张三继续向前走去,他看到了村长,还有那些成日对他都没什么好脸的邻里。
他走到了自己家里,看着那熟悉的东西,还有那锅中不知放了多少天的饭,大概是那天娘留给自己和二哥吃的。
二月天没有苍蝇,张三抓起那锅中已经快要发霉的饭,疯狂地就往嘴里塞着。
一口,又一口。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和着他脸上的血,混杂成了嫣红的颜色。
他再听不到那些喧闹,也再看不到那些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了。
门前的那株草依然长在那里,它是否会觉得这院中,少了许多喧闹呢?
鸡圈里的那些鸡,也不知何时都逃了出去,不知去了哪里。
他又走到外面将那满村的尸体一具一具地背到村子后面,爹,娘,大哥,二哥,村长…………
公孙祁只是站在村口看着张三隐隐现现,他知道张三要干什么,他知道,那是属于一个凡俗,最后的一点东西。
夕阳将张三的面庞上的血迹映衬得发亮,他用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将那些尸体,一具一具地轻轻放入刚刚挖的那个大坑中,然后再用土盖上。
当他将最后一抔黄土洒在那上面,似乎将自己的什么东西也一起埋葬了。
他在坟堆旁边站了良久,直到天空再也不见光亮,他才一摇一晃地走回村口。
他靠在那棵大樟树下,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当他抬头看向了那不断摇摆的树叶,突然就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可笑。
他也不知道他杀了那些山贼,和那些山贼杀了他们一村的人究竟有什么分别,总之他竟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公孙祁看着他的身影,似乎已经和那棵樟树融在了一起。
此时张三已经不觉得大樟树有什么恐怖,他只觉得靠在这下面,能让他那混沌的思维稍微清晰一些。
那些山贼,视人命如草芥,肆意屠杀,可他们在仙人眼中,却与那些被他们视为草芥的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仙凡之别,那到底是什么?我如今成为了仙人,那我究竟是以怎么样的一种方式在活着?
夜空微亮,张三竟发现自己有些眼花了。
他看着那夜空,是啊,夜空,那相对于这广阔的天地而言,仙人又是什么呢?修行来,修行去,还是摆脱不了蝼蚁的命运吗?
他笑了笑,凡俗之时,他不愿去想那么多。
每天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追求。
可当这风云已经改变,那平平淡淡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人又怎么能维持住本来的样子呢?
他突然又想起了那句从前他听不明白的话——“奈落深处,便是吾乡。”
那,我是谁?
何处又是我乡?
一片树叶缓缓地飘下,落在张三的手上。
“我是张三。”
张三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句,又摇摇头。
“不,我是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