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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尽的黑。
陈言希仿佛置身于深渊,遥遥万里没有一丝光亮。
她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在这种黑暗下,没有一点安全感。
这又是哪里?她怎么到的这里?这些时日总是到些奇怪的地方,先是坠入悬崖,再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到一个叫做二十一世纪的地方,现在又到了这里。
她大声喊叫着,试图寻得一点回应,但是没有,周围静悄悄的,这里似乎只有她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闪过一丝光亮,她想也没想就跟着那道微弱的光跑去。
…………
明德二十六年,春。
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处茂密的丛林,丛林尽头复有一片桃林。
就像桃花源记写到的,‘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
一座小山庄坐落于最里面,山庄里有百余户人家,一座座的小房子挨在一起,井然有序。
村里民风淳朴,一家有难,百家支援。
男人耕地女人浇水,一夫一妻,琴瑟和鸣。
一个写实版的世外桃源就这样展现在眼前。
一年前江伯从村子后面的河岸边捡到一个姑娘。
对村子来说,这是鲜少发生的新鲜事,惹得每个人都曾好奇的去观望过。
那时那个满身是血的姑娘着实吓到了所有人。
乍一看上去可怖至极,便都以为江伯捡回来的是个死人,村医探过气息,也宣布她命不久矣时,奇迹般的,那个姑娘突然咳嗦一声,像是对所有人昭告她还活着,于是她就这么被留在了江伯家,只是一直昏睡着,这一睡,就是一年。
“呦,江伯,那睡美人醒了吗?”后来但凡村里的人见到江伯,总是要这样问一句的,每每这时江伯则会叹息道,“哎,没呢,真是个苦命的娃。”
然后唏嘘一番,转眼道些家长里短的事。
这天柱子碰到了脚步匆匆的江伯,客气的问道:“江大伯,睡美人醒了没?”
以为江伯还会像往常那般低声诉说那个娃娃命苦啊,怎料江伯却又惊又喜的说:“醒了!醒了!”似乎是怕柱子不信,又提高音量道:“刚醒的,我急着去请村医来瞧瞧!”说罢便匆匆离去。
柱子楞楞的,反复咀嚼江伯的话,直到看不见江伯的身影才反应过来,竟是睡美人醒了?!
那惊喜的表情仿佛得到了百两银子那般不可思议,于是他也脚步匆匆起来,冲着江伯家的方向跑去,也不管还要去给于大娘送青菜的事情了。
等江伯请来村医时,他家里里外外站满了人,热闹极了,即使是过年时也没这么多人过,江伯好笑的摇摇头。
“来来来,都让开,请村医瞧一瞧!”有人大声喊了一嗓子,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才艰难的让出了仅够一人挤进的过道。
待村医无比困难的挤进屋里后,便挥手打发道:“病人是需要静养的!你们都这样围在这里,会吓到她的。”
于是人群又稀里哗啦的退到了大门口,等着村医的消息,柱子便来回穿梭于人群中,焦急的踮起脚尖张望。
在人群后面,村长和一个高壮青年垂头低语着什么。
“外来的人,既然醒了,就该离开的。”村长淡淡道。
高壮男子抬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深以为意的点头附和,“有心避世,便要做的不留一点痕迹,更不主动招惹外面的一切人物。”
屋内。
村医为床上的女子把了脉,又伸手掀了掀她的眼皮,道:“确是醒了,只是体虚,要好生修养几日。”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外面的人将村医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又嘀嘀咕咕讨论起来。
江伯实在烦不过,挥挥袖全部打发了去。
转身问村医,“那这姑娘什么时候能真正清醒过来?”
这娃娃在这里昏了一年多,她的家人一定担心坏了吧。
村医摇摇头,“这个要看她自己咯!”说罢便离开了,并不多做停留。
村里的人,是忌讳和外面的人接触的,要不是江伯心肠好把这姑娘捡了回来,这村子多少年都不会进来一个外面的人。
村医方走出大门才惊觉好奇的人们还围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如出一辙的泛着好奇,看来江伯的话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威慑力,该不怕的还是不怕。
“散了散了吧,太阳都下山了,还杵在这里看热闹!农活不用做了?”
村医的脾气有时十分暴躁,衣袖摔的噼里啪啦的,欲图赶人。
大伙儿都知晓村医的脾气,也不怵他,便有人问到:“睡美人真的醒了吗?”又有人问,“她还会说话吗?”“睡了这么久,她和我们正常人还一样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最后人群直接簇拥着村医去了他家,一路上问的村医直冒冷汗,饶他是个急性子的火爆脾气也挡不住这么多八卦男人女人们的轰炸,直到天擦黑他才得以清闲。
“女人八卦也就算了,怎么男人也跟着凑热闹,呸!”他啐了一口,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袍,抬脚往家门进。
还不待他前脚落地,身后就有一道声音响起。
“村医,睡美人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柱子,原来他并没有随人群簇拥着村医问东问西,而是半道突然记起要给于大娘送青菜,就匆匆赶去了于大娘家,这是刚从于大娘那里回来。
村医一听到有人提睡美人,当即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天知道他今天下午被折磨的多惨,简直要了他这条老命!
待回过头看是柱子,他没好气的说,“不知道!”
“嘭!”
门被狠狠的关上,里面的人还特意落了锁,惹得柱子一头雾水,“村医这是怎么了……”
另一边。
村医走后,江伯也随后出了房间,听见脚步声渐远,床上的女子嗖的睁开了眼睛。
昏黄的房间里,她一双桃花眸亮着幽深莫测的光芒,清澈明亮。
这又是哪里?
她好像随着光跑了很久,一直跑一直跑,最后光亮越来越强,她忽然就躺在了床上,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脑子里一片混沌,很多记忆相互交错,竟使她有了一种活过两世的错觉。
那些不曾见识过的听闻和建筑,像一个巨型搅拌机企图和她的记忆融合,她的脑袋痛的不像话。
不一会儿她陆续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还有人给她把脉,给她把脉的人还扒开了她的眼睛,入目的是一个清瘦的小老头儿。
脑袋的疼痛感减小一些后,陈言希试图起身,然无果,她有一种卧床多年的感觉,四肢都躺退化了那种。
于是只好转动脖子打量四周,朴实陈旧的摆设,房梁上一层层的蜘蛛网,红木桌子已经掉了一大半的颜色,桌子上摆放着茶杯。
东西虽旧,可却干净整齐。
所以这是哪里?
“爷爷,姐姐醒了吗?”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孩童稚嫩的声音。
“醒了一次,只是尚有些虚弱,真是命大啊。”江伯感叹一声。
又响起小女孩的声音,“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姐姐吗?”
似乎是得到了应允,陈言希听到房间门被轻轻的推开,随后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碎步声,不一会儿陈言希便感觉到床边站了一个人。
江苏苏扎着两个小辫子,额前留着一撮整齐的眉上刘海,小脸上有明显的婴儿肥,大大的眼睛盯着陈言希一眨一眨的,那可爱的模样仿佛要把谁的心融化掉。
她在床边蹲下,细细打量这个睡了一年多的姐姐,就算看了再多遍,还是觉得这个姐姐生的好看。
“姐姐,你真好看。”她忍不住说出声来。
昏黄的光线下,装昏迷的陈言希悄悄红了脸颊。
她这个人吧,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你打她骂她,她都不会红眼眶红脸颊,就是唯独不能听别人夸,一夸,别说脸颊,就连手背都会变成粉红色。
怪得很。
索性江苏苏只待了一会就离开了,陈言希听着关门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真怕小丫头又说出什么让她忍不住红了脸的话。
陈言希盯着房梁,那个丫头真是性格单纯,感觉一言一行都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般稚嫩。
大概生在无忧无虑的人家便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性子罢。
她虽是生在富贵人家,可是一言一行都要仔细斟酌,就算爹爹宠爱她多一些,可很多事情她从小就明白,就要比同龄的人懂事一些。
如今……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她不见踪影那么久,父亲该伤心极了,母亲也一定每日以泪洗面……
想到这里,她目光变的黯然无光,心如刀割。
这一切,都拜盛贵妃所赐,都拜那人所赐,他们害的她昏迷,家也不得安宁,她陈言希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春天的风吹了一阵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即被知了声阵阵的夏季代替,村边的柳树发芽又生叶,田间的野草闲花开的尽兴而鲜艳,夏季,就这样到来了。
桃源村睡美人苏醒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小村子。
原本计划稍待休整就离开的陈言希一直到现在也没能行动,因为一直躺着的缘故,她的双腿无力,也不能如往常一样正常行走。
江伯为她请村医来看,村医说这是正常现象,锻炼锻炼就好了。
于是她在苏苏的搀扶下,如同刚开始学步的婴儿般步履蹒跚,动作蠢笨滑稽。
这一耽误,又是一年过去。
她在这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待了已整两年。
渐渐摸清这个小村子的习性。
村里人大多数青年壮士都会武,老弱妇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时,那些青年壮士皆有条不紊的进行训练,其正规成度不亚于那些正规兵。
还有那个奇怪的村长,不是个坏人,却不容得她再在这里停留片刻。
早在一年前村长就找到她,半命令半威胁的让她养好身体就立即离开桃源村。
一系列事情捋下来,越发让她好奇不已。
可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更何况现在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她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
于是今天她跟江伯等人告辞,由柱子驾马车送她离开。
“姐姐还会回来看我们吗?”江苏苏拉着江伯的手,殷殷目光一直放在那辆越行越远的马车上。
江伯没有立刻回答,他也和江苏苏一样一直望着那辆马车,一直到马车驶出很远很远,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他才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怎的,他有预感,那丫头再回来时,桃源村必定风起云涌,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