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东边,沿街是一排两层的商铺,这排商铺既可以用来当作商业场所,同时也是小区的西侧外墙。
商铺的南北两端,分别连接着小区的主建筑——两栋30层高的民宅。
四人横穿马路,走向那个小区。
花布纨问道:“卢荟,你家住哪栋楼?”
卢荟说:“南边那栋,3号楼2单元1205 。”
2单元1205,花布纨心里默念着这个房间号,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蒋文,也住在南边那栋楼。
喜欢了人家那么久,花布纨自然会关注她的言行,有一次听见她和要好的女同学聊天,得知她住在3号楼,还有一次,听她说在家可以从西墙的窗户看到校门口,由此判断,她应该住在靠近街边的5单元,西山墙这边的那些落地窗之中有一扇就是她家的,只不过具体是哪一层楼,花布纨就不清楚了。
心里这么一想,他的头也自然而然地抬起,目光从下往上,把南边那栋高层的西窗扫视了一遍,但是他只能看到倒映在玻璃上的天空,室内的情景一概看不见。
27层的大窗户后面,一个男生手里拿着望远镜,正在观察下方路上的情况,花布纨四个人的神情举动被望远镜放大得清清楚楚。
花布纨抬头扫视的时候,那双似乎可以洞彻人心的眼睛无意间经过那个男生所在的窗口,与他有了短暂的对视,因为望远镜的作用,感觉就像是面对面,男生下意识向后退开。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生,见状说道:“怕什么?都是单向玻璃,现在是白天,他看不见咱们。”
男生是牛吉利,女生是蒋文。
牛吉利老脸发红,辩解说:“我不是害怕。这个望远镜的效果太好了,他一抬头我连鼻屎都看见了,恶心得我。”
蒋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牛吉利又走近窗边,用望远镜继续观察。
这时候,花布纨他们已经走到了大路东侧,沿着人行路往南走,牛吉利看见花布纨和田一生口唇开合,正在交谈。
随着四人行进,位置移动,角度变化,再也看不见脸面,只能看见黑黑的头顶。
牛吉利把望远镜递还给蒋文,问道:“你要不要再看看?”
蒋文冷冷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他。”
于是牛吉利继续用望远镜观察,一直看着他们走到转角,左拐,拐到小区南边的大路,才把望远镜放下。
蒋文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牛吉利说:“他真的想要搞你?”
蒋文神情一黯,看起来很是委屈,又娇羞又气愤地说:“这种事情很光彩吗?我还要故意编假话作践自己来骗你?要不是我运气好,趁着张首辉和他打起来的时候没注意,偷偷逃走,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他们中的哪一个糟蹋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我有多后怕吗?你居然还一遍又一遍地怀疑我!”
牛吉利看见她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心疼得不行,连忙说:“没有没有,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没想到那个王八蛋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哼。”蒋文似乎对他的解释不满意,右脚往里扣,娇柔的身体轻轻一扭,用后背对着牛吉利。
牛吉利看见她这副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心里发痒,走过去一把抱住她,把她柔软的后背紧紧贴在胸前,低下头,鼻子在她的脖颈上蹭来蹭去,吸入她的体香。
蒋文雪白的脸蛋儿泛起红晕,呼吸变得有些浊重,轻轻挣扎了两下,问道:“你打算怎么教训他?”
牛吉利抬起头,恶狠狠地说:“我当然不会放过他。敢动老子的女人,我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蒋文说:“你说得好轻松,那个家伙可不好对付。你们以前找他的麻烦,不是都让他给跑了吗?而且你们自己的人还吃了亏。”
牛吉利被揭破伤疤,有些恼怒,“那是因为有监控,我不想招来巡警给自己惹麻烦。现在巡警没有了,监控也没有用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下手不用再留余地,就算弄死他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看着吧,我一定让他跪下来向你求饶,然后再折磨死他,给你报了今天的仇。”
蒋文转过身,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替我出气的。就因为你是这样有血性的男子汉,我才会喜欢你。”
牛吉利被她说得热血澎湃,疯狂地亲吻她的面颊。
蒋文眼睛眯起来,任由他亲吻,眼缝中却闪过一丝戏谑嘲弄的冷芒。
牛吉利搂紧她的腰,将她的双脚抬离地面,抱着她朝卧室走去。
蒋文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神情,双手轻轻捶打着他的后背,叫道:“哎呀,你要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这个心情。”
牛吉利说:“不会耽误多少时间,我这次一定勇往直前,速战速决。”
花布纨四人进了小区,陪卢荟来到她家楼下2单元门口,看见卢荟畏畏缩缩的不敢上楼,明靓说:“也不知道楼道里面安全不,咱们送她到家吧。”
花布纨和田一生点头同意。
四个人走进单元门,过了一会儿,花布纨、明靓、田一生三个人走了出来。
田一生对花布纨说:“还好,也没像你担忧的那么危险,什么事也没遇到。”
明靓说:“走吧,我想快点回家。”
三个人加快脚步,离开这个小区,朝明靓家走去。
速度这一变快,田一生就发现了明靓的走路姿势有点不自然,问道:“你怎么了?脚疼吗?”
明靓说:“没有。是鞋不舒服。”
田一生问:“鞋怎么不舒服了?”
明靓没答,侧头瞥了花布纨一眼。
田一生见状,向花布纨低声问道:“你弄的?你干什么了?”
花布纨斜了他一眼,也没有回答,而是对明靓说:“一会儿到了前面的那家鞋店,咱们去看看吧。”
明靓说:“那里没有我穿的这款,只有市内的专卖店里才有。”
花布纨说:“先买一双凑合,等到去市里的时候再买同款的。”
明靓头也不回,直视前方道路,冷冷地说:“我干吗要你两双鞋!买一双同款的就行了。”
花布纨笑着说:“一双是等价赔偿,另一双是额外补偿,毕竟害你穿着不舒服的鞋走了这么长的路,不是吗?再说了,你可是我们的主力,要是遇到麻烦,你这样打架也受影响,对吧?我还指望你罩着呢,多买一双鞋也是应该的。”
明靓沉默,走了几步之后才说:“那行。”
三人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转个弯就看见了那家鞋店,门开着,天花板上的灯亮着,货架上的灯也亮着,把摆放整齐的鞋子照得清清楚楚。
田一生说:“这大冷天儿的也不关门,真抗冻!”
花布纨说:“应该是没人。”
三人走到门口,花布纨问道:“老板在吗?”
没有人回答。
三个人走进店里,花布纨又连着问了两遍,还是没人回答。
花布纨转向明靓说:“看来是没有人,咱们自己买,你挑吧。”
店不大,摆在货架上的都是冬天穿的鞋子,皮鞋有,棉布鞋有,运动鞋也有,明靓先在货架上找了找,看中款式之后,又到下面柜子里翻,结果翻来翻去,似乎也没有满意的。
她看看手表,觉得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于是挑出一双白色运动鞋,一脸不高兴地走到花布纨身边,把鞋连同盒子都递到他手里。
田一生说:“这是男鞋吧?”
明靓没好气地说:“这里的女鞋没有我能穿的,只有专买店里才有。”
田一生还在纳闷,花布纨已经把鞋底翻上来,展示在他眼前,田一生看着鞋底,乍开始还不明白有什么可看的,但是很快就明白了,脱口说道:“40码,脚够大的。”
然后,他就发现明靓在瞪自己,忙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能站稳。这才适合班长大人您。我还穿45的呢,比您的脚还大。”
花布纨在旁边偷笑,拿着鞋子来到柜台,柜台上有个圆形的较高的台子,花布纨把鞋放了上去。
天花板上,几个由伸缩杆连接的摄像头动了起来,与此同时,扬声器发出电子音:“扫瞄已完成,518元。”
收款机上的小屏幕也显示着518.00元。
花布纨左手食指在手表上拨动几下,打开“钱包”应用程序,把手表放在收款感应区,就听见扬声器发出声音:“无法联网,请现金结账。”
“果然。”花布纨念叨了一声,转头向田一生说,“喂,借我五百块钱,我没有那么多现金。”
“哦,好的。”田一生掏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抽出五张百元,走过来递给花布纨。
花布纨一边接过钱,一边有些嫌弃地说:“居然带这么多现金,也不嫌沉。”
田一生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得了好处还说三道四,是不是欠揍?是不是欠揍?”
一边往裤兜里揣皮夹,一边回头对明靓说:“班长,你说他是不是欠揍?”
明靓眼望别处,漫不经心地说:“你说是就是。”
她不想跟他们两个掺和,男生真的是太幼稚了。
花布纨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和借来的五张百元一起放进收款机的进钞口。
钱被收进机器,机器轰轰轰响了几秒,出钞口吐出三十二块钱。
花布纨收下钱,拿起鞋子走过去交给明靓,笑着说:“你倒是替我省钱。”
他知道,明靓那双鞋大概在两千块左右,而眼前这双鞋只有五百多,是运动鞋价格中的最低档。
明靓接过鞋,说道:“我又没打算讹你,这一双只要能穿就行,但是原来的那双我要同款的,差一点儿也不行。”
花布纨笑着点头。
明靓把鞋放在地上,准备换鞋,发现两个男生都在盯着自己的脚,忽然觉得非常不自在,怒道:“你们去外边等着。”
花田二人相视一眼,齐齐转身出去。
田一生说:“居然还不好意思起来了,班长怎么突然这么女人了?校运会的时候100米、200米她都上场了,当时我看她换钉鞋还光着个脚丫子,毫无压力啊。”
花布纨说:“可不是嘛。估计今天是当着你这个男神的面儿,觉得不好意思了。”
田一生笑着说:“那倒也是。”
“你们俩给我闭嘴!”明靓的喝斥声从店门里传出来。
花田二人立刻闭嘴,看着彼此,无声而笑。
田一生又说:“这店主心还挺大,就算有智能系统帮着卖东西,人也应该在店里守着啊。”
花布纨说:“估计是获得力量以后有了更高的追求,已经不在乎这家店了。”
“什么追求?”
“我怎么知道。但愿是好的追求。”
没多久,明靓拎着自己那双坏掉的鞋走出店门,顺手把店门关上,面无表情地往家走,经过垃圾箱的时候,把鞋扔了进去。
花田二人跟在她身后,一路上,看见路边的很多商铺里都没有人,有的门开着,有的门关着。还有一间商铺的门上有喷溅的血迹,里面有人倒下,也不知是生是死。
鲜血染在玻璃上的情景触动了明靓,她的脸上显现出焦虑和担忧,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她家离学校比较远,在身体没有强化之前,步行需要20分钟左右,现在身体变强,又特意加快速度,7分钟左右就到了。
花布纨本来就是田径队的,有了内力以后更省力更持久,轻轻松松地跟着明靓快步走。田一生可就遭了罪了,赶到明靓家小区的时候,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
明靓家的小区楼层比较矮,最高也不过15层,是几十年前盖的老楼,各种设备也都十分老旧。
小区的电动伸缩门被破坏了,看起来坏得比学校大门还厉害,站在门外就能看见有伤亡人员倒在院内,另外还倒着几个智能机器人,有的眼睛里亮光闪烁,有的干脆连亮光也没有,一双大大的圆眼睛灰暗暗的,仿佛象征着生命的逝去。
明靓的速度陡然加快,冲进大门往家中飞奔,一眨眼就已经到了十米开外,花布纨吓一跳,连忙去追。
他理解明靓的心情,肯定是看见小区里这么乱,担心母亲也遇到危险,刚跑出一步,就听田一生在身后叫道:“喂……别……别扔下……我啊。”
花布纨连忙回身,一把将他夹在腋下,再次朝着明靓追去。
但是明靓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又带着一个人,虽然全力加速,还是被明靓越甩越远。
好在小区不大,也就三栋楼,道路也是垂直的,没什么弯弯绕,追不上却能看得见。
花布纨看见明靓跑过两栋楼以后,拐到第三栋楼的前面,在3单元门口停下,似乎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玻璃门,她的神情变得更紧张,抬腿就要冲进门里。
花布纨知道,她只要一进去,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再找她可就费时了,急忙扯着嗓子大叫:“住几层!”
明靓将要冲前的身形一顿,侧头叫了一声“五层”,又立即动了起来,冲进门里。
单元门破损倒地,可能这个单元里面出事了,不过究竟事情有多大,发生危险的是哪家哪户还不好说,可以想象明靓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
花布纨被明靓甩开了三十多米,等他到了3单元门口的时候,早就看不见明靓的人影了。
田一生身体横悬,说不出的难受,叫道:“赶紧放我下来,要晕了。”
花布纨没理他,夹着他跑到电梯前面,发现电梯的楼层指示灯都是暗的,按钮按了也没有反应,无奈只好改走楼梯。
田一生这时候也不嚷了,因为他发现被人这么带着爬楼也挺好。
一直爬到五楼,花布纨把田一生放下,两个人走出楼梯间来到走廊转角,伸头朝两端看看,发现最边上的一扇门开着。
花布纨立刻跑过去,看到客厅里躺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的身下有一滩血。
接着,他就听见明靓的声音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来:“妈——妈——你别这样!”
声音里充满了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