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一遭,男子不敢久留,脚步飞快的矫正了方向,向家里跑去。一路上海清河晏,邪祟再也没有出现过。
叶修罗随着兰雨萝一起进了男子所住的房子附近,是个小高层,房子看起来还不错。兰雨萝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男子的脚步走了进去。迎头就是一束桃枝,吓了叶修罗一跳,要知道桃枝可是辟邪的东西,对于孤魂野鬼那是致命般的打击。好在他们都是冥差,倒不用怕这个。叶修罗受一挑桃枝跟着兰雨萝进了家门,只见男子抱着大茶壶咕咚咕咚打的喝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面目忧愁的坐在大厅里。
“不让你去,你非要去,今天是中元节,好多不干净的东西会出现。”女人不满的说。
男子回来有一会了,应该是将刚刚遇到的事情说给女子听了。
“说来也怪,我一喊雨萝的名字,那女鬼就尖叫着不见了。”男子有些后怕的说。
“行了行了,难道雨萝还能也跟着你不成,每年都去寺里,除了花些冤枉钱,还能真有什么。我看你是被那大和尚忽悠了。”
男子听了便默不作声,女子又坐了一会,离开了客厅,回到屋里歇息去了。中年男子颓然坐在椅子上,有些心绪不宁,彼时天已经快要亮了。微微的晨光铺满了整个大地,影影绰绰之间,叶修罗也有些感慨,多长时间没见到阳世的太阳了?再一看兰雨萝也有些轻松的看着晨曦的一幕。
“雨萝?”男子喃喃的开口,晨曦之际,他竟隐隐看到了屋子的一角似乎有两个人站着,其中一个像极了他过世的女儿。兰雨萝如遭电击,竟然忘了,昼夜交替之际阴阳混沌,阳世的人极有可能会看到阴间的秘密。
“轰”忽然一股妖风刮过,将家中的许多瓶瓶罐罐吹的满目狼藉。男子被风吹的睁不开眼,待风过去时,刚刚的一角,再无任何的讯息。
“喂,天亮了,我们不能在待在这儿了。”叶修罗有些头痛的看着兰雨萝失魂落魄的样子。阴魂白日瞎逛,有点不合规矩,尤其是中元节这样的节日,冥府为防止意外,往往会派一些冥差们进行巡视。
兰雨萝没有反应,看的出来心绪十分不宁,自从早上无意间被她的父亲瞥到了身影,她的内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在门外徘徊了一两个小时了,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叶修罗看的瞌睡都快起来了,兰雨萝见他打哈欠,就气的咣咣给他两拳,弄的叶修罗也是无法去去睡。
“嘭”,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明丽的少女脚步匆匆的从屋里走出,有些不耐烦的向屋里喊着:“知道了,妈,真是啰嗦。”说着风一样的下了楼。
“这丫头,整天冒冒失失的,真是……”女人有些无奈的说。
“还不是你惯的,“男人说了一句,与女人一起将被打烂的瓶瓶罐罐收在箱子里,然后抱出家门。
“紫萝去做过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好端端的怎么走个路就会突然摔倒的。”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正在打扫满地狼藉的男子突然便被瓷器的碎片划了一个血口。
“你是说紫萝走路会突然摔倒?”男子极力平静的问。女子不以为意:“还不是她整天冒冒失失的。”男子便沉默,默默的将碎片归到一处。然后抱着装着碎片的纸盒走下楼,门一开,只感觉到一阵阴风刮了过来,这一次他再次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这是你爸?”叶修罗打着哈欠问道,兰雨萝不置可否,算是默认了。
“刚刚那是你姐?“,”是我妹妹。“兰雨萝气哄哄的说道。
“你妹妹,怎么看起来比你成熟啊。“叶修罗哪壶不开提哪壶,兰雨萝气的给他一脚说:”我去了冥府快三年了,那时候我才不到十七岁,现在她都十八了。“进入冥府之后,如无意外,年龄算是固定了,这倒是解释的通。叶修罗闭上了嘴,半天又来了一句:”个也比你高啊。“兰雨萝瞬间暴走,追着叶修罗踢了两脚。叶修罗为自己的多嘴感到深深的后悔。
“跟上去。“叶修罗有些后悔了,这半天的跟着她的父亲兰大华跑了好几个地方,也不知道这人是干嘛的,骑着个破自行车愣是把整个晴川城转了一圈。搞得兰雨萝何叶修罗两个不停的被冥差们拦住盘查,还一再警告两个不许胡来。
“小雨啊,咱有话托个梦不好吗?老是跟着算是怎么回事啊。“叶修罗劝道。兰雨萝心虚的看了眼她父亲,恶狠狠的对着叶修罗说:”知道啦,啰嗦。“得,还是咱的问题了。叶修罗决定闭嘴。
说起来兰大华也算是挺上道的,叶修罗建议没多久,兰大华就将自行车停在了公园外,从包里摸出点心,就着些凉水勉强吃了一顿。然后找了个长椅坐下来,开始小憩。毕竟还是年龄大了,昨天又折腾了一宿,这会算是撑不住了。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爸,爸……”
兰大华睁开眼睛,只见学校外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正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小雨,你怎么在这里啊……”
“小雨小雨,你怎么在这儿呢?”他隐隐约约认得这是他的小不点二女儿。
“爸,你糊涂了,快点,我要上学呢。”小女孩有些不满的说。
“什么快点?”男子有些糊涂了。“给我编辫子啊,今天有舞蹈课。爸,你怎么全忘了啊。”小女孩有些不满。“哦哦,爸记得”,男子似乎记得今天确实是女儿的舞蹈课。好好的学校不知道为啥会教这个,男子对于所谓的舞蹈课有些不满.也有些反感女儿学这个。不过还是用笨拙的手帮女儿编辫子,不料却总是编不成功,女儿也越来越焦灼,不断地催他快点。
“好了,好了,就好了。”男子急的满头大汗,最后胡乱将辫子按在头上一绕,抹了把虚汗笑着说:“好了,好了,快去吧。”
小女孩笑嘻嘻的转过头来说:“谢谢爸,我走了。”
望着渐行渐远的女儿,忽然兰大华心有所动,大喊了一声:“雨萝,你回来啊,爸有话和你说。”
小姑娘却笑嘻嘻的不断招手:“再见,爸,再见,爸爸。”一瞬间男子泪流满面,他狂喊着追了上去,远远的看着女儿那胡乱盘起的头发,却最终没有追到他的女儿。男子边走边哭,就这样一路哭到了校门口停下。
“爸,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啊。”忽然一个声音说道。男子连忙抬起头,看到短发的兰雨萝有些气鼓鼓的看着他。
“小雨,你不是上学去了吗?”男子问。
“爸,你糊涂了,现在是暑假,我们在云县呢。”
云县?男子一抬头果然看到了有些残破的街道,这熟悉的一幕,让他立刻认出来这就是他的老家云县。
“爸,你看,兔子兔子。”兰雨萝忽然兴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是好动的时候。这会看到了兔子,立刻嗖的一声追了过去。
“雨萝,快回来。”男子急切的喊道,却再也看不到女儿的身影。
“雨萝,雨萝,兰雨萝,你在哪里,快回来啊。”
“爸,你看兔子”,短发的兰雨萝一身尘土的提着个兔子走出来给男子看,男子的内心不住的颤抖,他想疾步上前抱住女儿。这时候突然一只野鸡飞过,兰雨萝立马追了过去:“爸,野鸡。”男子疾走两步,四野空旷,再无女儿的身影。
“雨萝,兰雨萝”,男子急切的呼喊,却只听到了有些喑哑的回音。男子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爸,爸,救我啊。”瘦弱的兰雨萝虚弱的叫着,眼前的白炽灯泡晃的人有些眼晕。男子从地上起身,只见兰雨萝躺在病床上被推着往前走。
“雨萝,雨萝,不怕,不怕,我来了”,男子疾步奔向前方想要握住女儿的手。却怎么也握不住,着急的想哭。
“爸,救我啊,我不想死。”女孩睁大了眼睛无比恐怖的看着他。
“爸来了,爸救你,雨萝不怕。”男子大声喊着。
“兰先生,你女儿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在医学上是无解的,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一个医生将他拦住解释道,兰大华痛苦的叫道:“什么狗屁肌萎缩,我要我女儿。”说着不顾一切的向病床冲去,但是却被死死拖住。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推向远方,口中还叫着:“爸,救我啊,爸””
男子无助的跪倒在医院的走廊任凭眼泪哗然而下。
“爸,你来了。”女儿苍白着脸惨然的对他说。
“小雨,我来了。”男子带着无限的愧疚,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怎么,妈妈又没有来吗?”病床上的小女孩十分失望的说。
“乖,妈妈今天忙,下次一定会来的。”男子勉强笑着说。
“爸,你上次就是这样说的。”女儿用尽力气拉起了被子,盖住了头。病情越来越严重,现在连这样的动作也显得吃力了。
“小雨,你不要生气嘛,妈妈还要照顾紫萝和心萝呢,下次爸一定带着他们一起来。”
“我不听,我不听”。小女孩躲在被子里有些任性的说。
男子僵了僵,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擅长安慰这种状况下的女儿。男子坐了很久,女儿仍是赌气不肯理他,最后只得叹口气离开。正走到门前拉门时,忽然一个声音问道:“爸,我会死吗?”
男子的心脏剧烈的抽动了一下,看到女儿苍白的脸,一瞬间泪如泉涌。
他猛的回身想要抱住女儿,却只抱住了一个冰凉的身体.
“兰先生,兰先生”,一个医生叫住他。
“怎么了?”他有些糊涂了,这是重症室的医生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太不负责了,把这小姑娘丢在这里还几个月了,也不管不问的。现在她只有两个手指能动了,你懂吗?”医生显然十分生气。男子有些愣住了,不应该啊,刚刚小雨还能用手将被子拉起来呢。他将小雨放下,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她,他只看到了近乎尸体的女儿,偶尔动一下手指表明她还活着。
“你出来一下。”医生说道。
接着走廊中传起了医生的斥责,与讨要医药费的责难。男子苦笑,女儿住院三年,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治之症。妻子的反对,女儿们的嗷嗷待哺,让他已经心力交瘁,他已经支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用了。到如今,他也对继续治疗产生了疑问。苦笑声中他将医生打发走,然后下楼补齐了费用。
女儿女儿,我该拿什么爱你。这样的焦心中他走到了病房外,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他看到兰雨萝能动的两根手指正一点点费劲的夹住吸氧管,一瞬间他感到寒冷透彻整个身体,瞬间将他的整个身体包住,饶是盛夏,他依然感到寒冷直透骨髓。他挣扎了一下,想做点什么,但是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女儿没有挣扎,她的身体除了两根手指,其他部位都已经被冻住。不经意间女儿似乎对着门的方向轻轻一撇,然后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感到他世界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