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头名叫宿平均,据说是从晴川来的,正好赶上了大帅府封城,因此不得已留在了云县。这人自称是阿公的好友,当晚只是来拜访阿公,恰巧遇到了阿公去世。董晓喻知道阿公是有些“那方面”的朋友,不过却是从来都没见过,从上次学校罗家山遇鬼之后,本来嗤之以鼻的事情,现在却让她心乱如麻。加之阿公的死似乎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失误造成的,心下更不安宁。
宿平均一面帮她家里坐着法事,一面又向她的父亲说传达阿公在去黄泉路上被“小鬼为难”的种种遭遇,父亲是个孝子,一听就急了,连塞了一大笔钱给这个大光头,请大光头帮忙,大光头装模做样做起法事,后来告诉他们,阿公平安到达冥府了,现在一切都很好就等着转世投胎了。董晓喻一家这才欢天喜地起来,随着丧事办完,宿平均打着饱嗝,吃的肚子溜儿圆的准备离开。董晓喻的父亲将他送了老远,千恩万谢的让宿平均十分舒爽的离开。
“宿先生,”就在宿平均十分惬意的哼着歌往前走的时候,董晓喻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宿平均一脸消遣的看着她,董晓喻鼓起勇气的问:“世间果然有鬼吗?”这是困扰她许久的问题了,这人是阿公的朋友,是和阿公一类的人。
“哈哈,信则有,不信则无。”宿平均打着哈哈说,“我看到了你收服了追着子眉的阴灵,但是隐隐约约的看的不是很清楚。后来他们都说我是看错了,我有点不确定,想问问你……”董晓喻犹豫着说。
“这世界哪来的阴灵哦,“宿平均摸着光头有些尴尬的说,”不瞒你,我和你阿公根本就不认识,至于你说的收服阴灵啥的,大概是你的错觉。我啊,是有些催眠的小手段,就是用药粉啊啥的催眠,你不必挂怀,当然了,你要是告诉你爸妈,我还是由办法忽悠他们信我的。我啊,就是个江湖骗子,讨点饭吃的。“
董晓喻犹疑不定的看着他,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之前在罗家山,在爷爷的“会客厅“,见到的都是些幻觉吗?那么爷爷预测自己的死,也是随口说说的了?
宿平均乐乐呵呵的抱着手放在光脑袋上:“还是怪你们这些人太好骗了,好啦,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谢谢你家的钱了,有了这笔钱,我在云县就不愁吃喝了。”说着转过身就开始离开。
“有个叫姬月的,和林长火、曲灵三个人几天前在我家出现过。”
“姬月?”宿平均眼孔突然微缩了一下,好久不见了月神姬,云县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这次,动静这么大,杜宇老兄,你会重蹈覆辙吗?“
他回头仔仔细细看了董晓喻许久,董晓喻被看的久了,有些不舒服,默默的将头转向别处。
“也许,你可以继承你阿公的事业,只是可惜啊……”宿平均摇着头向前走去。
“可惜什么?”董晓喻一开始听到她可以继承阿公的事业,竟然有些许期待,在一停宿平均说了可惜之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云县大疠啊。”宿平均说着远远的走开了。
又是云县大疠,云县果真会出现大疠吗?至少目前是完全看不出来的啊。虽然已经封城,活动却越来越自由,只是不能离开云县罢了。
之后的几天董晓喻的心情都郁郁着,连续多日几乎水米不进。饶是许多人宽慰,她仍觉得阿公的死是自己的过错。一闭眼几乎都是掀开门帘之后的场景,阿公向来宠她,对她几乎是有些纵容的,然而她却将阿公害死了。就这样多日里不吃不喝,已经憔悴不堪。严子眉也恹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劝着她。如此过了五天,当章春寒与葛单常胜武找来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葛单,那几个人回去了吗?”董晓喻心事重重的问。
“那几个人?”葛单有些莫名其妙,“就是林长火他们。”董晓喻有些急切的问。
三个人就有些尴尬的互相望了一眼,最后还是葛单开口说:“你是说姬月他们吧?你走后回来了一次,之后久没见过了。”
“原来这样,”董晓喻有些失望,总觉得这几个神秘的人身上有着很多的秘密,兴许和阿公的死有关。
“晓喻,大帅府回音来了,让我们收拾一下明天就赶往罗家村。”常胜武干咳了一声打破尴尬说。
“罗家村?”董晓喻是有点印象的,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位于涡水旁边,算不得贫穷,也算不得富贵,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罢了。
“怎么是这里?”董晓喻有些奇怪,葛单看了看欲言又止,常胜武看着为难的葛单,有些气愤的说:“你知道这次为什么封城吗?”
“云县大疠啊。”严子眉忽地凑过来说,“不,我问的是封城的目的。”封城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防疫吗?
“我们都被骗了,也许不是骗,是被刻意误导了,这次大帅府封城根本不是为了防止城内的瘟疫,因为这次瘟疫的爆发点根本不是在云县城中。”
“不在云县城中?难道是……”董晓喻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没错,封城不是为了不让城里的人出去,而是为了不让城外的人进来。因为城外的乡村,瘟疫已经开始爆发。“常胜武一字一顿的说,董晓喻瞬间感觉有些目眩。原来是这样……早该想到的,为什么封城越来越松垮,为什么大帅府的士兵如此气定神闲,为什么大帅府一点也不着急,甚至将他们赶出……原来他们一开始就已经让自己处在了绝对安全的位置。
“不行,春寒,我们的想办法救救那些村民。“说着就要起身,却因为几天水米不进差点摔倒。
“狗日的大帅府,把我国朝的百姓当什么了?弃子吗?等着,有一天我们一定要将你打倒在地!“常胜武捏起拳头愤怒的说,章春寒连忙堵住她的口,现在是特殊时期,万一被大帅府的兵听到,又是一场官司。
“那么现在怎么办?“董晓喻挣扎着站起来说。
“大帅府已经严令下来,所有在云县的医学生都要出城支援。之前就是他们向上面申请派了许多专家来,他们就把所有医生、护士都赶出去让他们去救老百姓,这样即使瘟疫死了人他们把责任往我们这些坐医生的身上推,真是真是……让人感到齿冷……”葛单愤怒之下几乎就要大骂出口,不过想到大帅府的士兵,话倒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不管大帅府怎么做,我们都要出城去帮助那些百姓。”章春寒说。严子眉眼光一亮显得有些兴奋,而常胜武却哼了一声:“给我一支枪,我把大帅府一帮人渣给突突了。”葛单面露难色神色十分迟疑,董晓喻点头说:“没错,不管大帅府怎么做,我们做我们自己的。”
“可是我们还没学过太多的医学知识啊,”葛单摊开手,有些无奈:“我不反对救人,可是咱们总要有所准备吧,要是出去啥都做不了,还不是添乱。”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没出息。”常胜武有些不高兴的说,葛单不服,梗着脖子和常胜武吵了起来。
“好了,别吵了,大帅府的命令下来了,出不出去可由不得我们。只是晓喻这样,还能出去吗?”章春寒有些担忧着说。
“没问题的,我吃几顿饱饭就好了。”说着拿起床前的油饼猛吃了几口,结果用力过猛被呛的连连咳嗽,章春寒有些犹豫的看着她。
“让她去吧,”父亲忽然说道,也许只有如此才能让濒临绝境的女儿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他如是的想着。
“我可以照顾她。“严子眉忽然说道,章春寒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忽然想到董晓喻之前说的阴气,那时候她是不怎么信的,这时候见到严子眉之后,总觉得她身上有很重的阴气,似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第二日一早,章春寒就与常胜武等在了南门口,葛单则是因为之前与常胜武吵了几架,这时候哼哼唧唧的跟在后面。等了一会,才见到董晓喻的父亲套着驴车将严子眉与董晓喻送到了南门。又过了许久,只见迎头一匹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堆士兵,又后面则是几辆敞篷的平板车,上面坐着几个白大褂的医生,也有几个穿着长袍的郎中,又后面几辆车上则装着许多箱子,看起来应该是药物之类的东西。这些人有的意气奋发,有的坚韧绝决,有的则面露惶恐。最显眼的则是最后几辆车上,竟然坐了几个和尚道士模样的人。叫他们去干嘛?
几个人有些糊涂了,马背上的年轻人骑着马走了过来,高高瘦瘦的个子,对着几个人皱着眉头说:“怎么还有个病号?可别死在外头。“
常胜武乎舞着拳头就要上前理论,他对这些军阀向来没什么好感。
“别啊,胜武哥,这是萧大帅的儿子,萧成。”常胜武瞥了一眼萧成,萧成冶冷着脸看着他,挥挥手让士兵将他们引到了后面,和一群白大褂的医生挤到了车上。接着挥舞着马鞭,狠狠抽了一下马背向城外走去。
“怎么会有他们?”章春寒一阵错愕,同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情在心头萦绕。最后一辆平板马车里,赫然坐着的正是林长火、曲灵与容貌惊人天人的姬月。只是这时候,三个人都用长袍遮住自己,让周围的人看不清他们的相貌。只是如此奇特的着装在队伍里反而扎眼,大家纷纷侧目看过去。
出了南城门,董晓喻这才注意到封城的七八天世间里,城墙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巨大的壕沟。壕沟之外有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不远处,几个士兵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正拖着一句尸体向火堆走去。路过壕沟的时候,她看到无数的尸体。一些士兵正用汽油泼下去,然后点起火焰。
“造孽啊,”一个老医生有些不忍心的说,外面原来已经是这样的光景了……董晓喻感觉有些目眩。
“外面大疫啊,大帅不让他们进城,这些人不想死啊,都到城下了呗大帅应用关枪突突了。“有些人说。
“呵呀,混账,都是我国朝的百姓啊。“有人忍不住大骂出声,声音传到萧成的耳朵里,萧成身形一顿,一群人立马一缩脖子。
”戴面具“,萧成目无表情的说,一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将提前准备好的面具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