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风声回荡在原野之内，被那呐喊声搅得无比混乱，鲜艳的血红溅满了一旁摇曳的幼树，将这场惨烈但是毫无作用的战斗，染上了罪恶的颜色。
人们惊恐地看着那个矗立在地面上，没有因为他们攻击受到一点伤害的人……或者说，妖魔。
密集的人群里，一位老人克制不住地战栗着，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这般恐怖，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那场上的人也是多多少少滋生出了这种恐惧的情绪，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敌人到底有多么强大。
“不要……不要慌张！”那组织者自己都开始慌起来，但是看口头上仍然是叫嚷着，让那些惊恐的人安静下来，“他只是在强行支撑……而已，连剑圣，都没有可能在我们的攻击下存活下来，他……只是在强行支撑而已……”
说到最后，那个还在组织语言的领头人已经说不来半个字。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数十个武道的高手，用着最强的招式在那个人面前灰飞烟灭。
而那个人，还在用着瘆人的，来自于深渊恶魔的声音吼叫：“还要来吗？让我为你们，送你归去彼岸的最后一程吧……”
这个时候，原本就不怎么团结的人群立刻开始崩溃！
“快跑啊！我们只是来碰碰运气以为可以杀掉他的，现在不走小命不保啊！”
“快点跑啊，没有了名利名誉还能再赚，命丢了就没有第二次了！”
“……”
人群在领头者停止那言语的时候，便是直接溃散！
那漫山遍野的“围剿放出魇魔者，替天行道，为苍生除害”的旗子已经倒塌一半，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仍然还在场中，颤抖地握着武器的人，只留下了不足几十人。
他们的神情严肃，那时不时挪动的眼珠充斥着仇恨。
看来剩下的这些人，都是些想要报仇，但是都不敢动手或者知道打不过自己的人了。
刘无笑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怜悯，这个世道，最终只能让这些可怜的人停留在这一步，想要出手了解，但是，不敢，做不到。
“没有失去，怎么去拥有？”他的意识再次回归身体，说出了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
回顾他自己这一生，杀人无数，仇家流言满天下。
自己为正义拔剑，确是遭到了这个世间最“正义”的制裁……
亲友被诅咒，爱人身患绝症，而这一切的因果，都是自己的命。
他这一生，或者说所有人的一生，都在想着如何去拥有，而不是想着自己该失去什么……最终，只能换得如此徘徊不前。
只是……我已经和魇魔交换了条件，用我的生命和名誉，去交换了亲友的幸福，虽然不知道他们知道自己逝去，会不会哭泣。
刘无笑不敢肯定自己的人生，但是他敢肯定，我现在，不后悔！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但是那沉闷的气氛变的更加压抑。
“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就请把路让开吧……”刘无笑的一根头发遮在了眼珠前，让他的神情更加冷酷，他在告诉这些人，如果你不让开，那我真的是会杀了你们的。
“开玩笑吧，怎么能让这屠我全族的人……这么轻松地闯过去！”那几十人中间一位少年也是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怒吼着拔出自己的长剑，朝刘无笑冲去。
当他身边的人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慕北！”他们大喊着，但是任凭谁也阻止不了那愤怒至极的少年。
“受死吧，罪人！”那少年的声音因为太过用力而已致嘶哑，但是那满腔的恨意却是无法掩饰。
“天真的少年。”刘无笑的脸上闪过冷笑，随后便是轻轻挥剑。
那少年迎面撞来，被那轻轻的一挥……命中了。
他的喉咙就像被极细极锋利的丝线划过了一般，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窒息一般的感觉，手里的长剑碎成了粉末，自己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那种感觉，只要自己一放开，就会因为人首分离而死亡。
他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然后缓慢地倒在了地上，面容极为狰狞，一动不动，在旁人看来，他就像死去了一般。
而那些本来想要阻止他的人却是把关注点放在了那化为粉末的长剑上，那不经意的轻轻一挥，到底是蕴含了多少力量，在那一瞬间挥出了多少次剑！
“慕北……”那些还剩余的人轻轻念叨，他们以为这位少年已经死去。
刘无笑微微抬头，将那黑色巨剑“帝墟”再次插进土壤，他这才是发现，留下来的，都是些年轻的少年青年，这些人做事带有少年意气，血气方刚，才敢在众“正义之士”一个比一个跑的快的情况下，留下来的吧。
不过他们可都不是傻子，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他们明白，如此贸然冲上去也是无异于送死。
他们忍气吞声，拳头在压抑的愤怒中攥紧。
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的准备，想要放这个魔王过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潜心修炼，以后一定可以报仇雪恨，慰问他们亲人朋友的在天之灵。
可是，事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想的啊，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傻子，缺乏的只是面对事实的勇气。
“你，是不是你杀了哥哥！”一个青衣的小女孩从那几十人中跑了出来，大声质问着刘无笑，她看起来只有五岁。
刘无笑也是才发现，在那人群当中居然有着一个小女孩，先前躲在人群的后面。
“啊，小伊，别去啊！”
“怎么回事，那个笨蛋的妹妹也来送死了！”
“那可是恶魔啊，快回来啊！”
……
可是千呼万唤，唤不回一个失去哥哥的小女孩的心灵。
“你这个恶魔，我要你给哥哥偿命！”小女孩的眼泪激动地流出了，那失去亲人的痛苦涌现于脸。
刘无笑放开了手，那小女孩抑制不住要手刃仇人的心情，掏出防身的小匕首在刘无笑的身体上划了无数刀。
可是一个小女孩的力量哪里可以撼动刘无笑这个剑仙，这个站在武道巅峰的男人呢。
她最多，也只是划破了刘无笑的衣衫而已。
当那愤怒的心情过去，当你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伤到仇人分毫时，你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的心情？
小女孩看见刘无笑的身体没有丝毫变化，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呜咽道：“对不起，哥哥……没办法替你报仇了……”
“你哥哥还没有死呢，哭什么。”刘无笑整理了一下衣衫，安慰小女孩道。
他并没有因为这小女孩的哭泣而动摇，他只是不想再让自己成为这历史的尘埃中最黑的一部分，至少，也应该让可以见到光明的人看见自己的光明吧……
“是吗……”小女孩停止了哭泣，这种年龄段的孩子，也是最容易听信他人的话。
“他就在那里躺着呢，你去叫醒他吧。”刘无笑俯下身，对着小女孩道，并指了指远处扼住自己喉咙一动不动的少年。
小女孩也不可能就这么认为自己的哥哥已经死了，在孩子的认知中，这个世界总是好人比坏人多……
虽然那位少年并没有死，只是被刘无笑一剑给动摇了神经而已，不过这种先是脖子处神经被斩断失去联系然后再倒下的画面真的很像死亡。
刘无笑轻轻动了动手指，那指尖里释放出魔道医疗之术的力量，将那少年唤醒。
“我，还没有死……眼前的是你吗，小伊……”那少年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黄泉路，但是站起来来后，他发现自己还活着。
“哥哥！”小女孩高兴地抱着没有死去的哥哥，而少年的友人们，则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被他们成为“魔王”“恶徒”“罪人”的人，难道穷凶恶极之徒也会有情感吗？
答案是有的，但是不可能对他们出现。
唯一的解释是，刘无笑并不是凶徒，只是一个被冠以“恶魔”之名的游侠剑仙而已。
“无知的少年们，不要来找我复仇了。”刘无笑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他的往事，他要找曾经的记忆，那曾经杀人并且嫁祸于他的凶手，这对于他来说就跟普通人回忆自己今天干了什么事情一样。
他闭着眼睛查找了一会，便是微笑着凭空拿出纸笔，写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讲纸张揉成一团，丢给了那个本来要杀了他但是被救活之后只想好好活着的人。
“拿好，这是杀害你们全家凶手的名字，以后不要听信他们的胡言乱语来随意送死了。”刘无笑丢了那纸团，便是一只手拖着巨剑，一只手搭在脑后，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那少年打开纸团，便是仰天哭泣起来，看来，那上面的名字，戳中了他的心事。
“恶魔啊，恶魔啊！”那个声音，带着更加绝望和无助。
刘无笑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一个少年得知了真相后无谓的感叹而已。
他继续提着剑，午后的阳光额外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