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余沫意心头发酵。
她见了他会不知所措,但偏偏又想去招惹他。他的一句嫌弃明明没有恶意,却能让她无地自容卑微到尘埃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越陷越深了,这让和周静莞一起吹着风吃着烤肉饼的余沫意有种不安,又有种期待……
第一节生物课,上课铃打响了五分钟,老师还没有来。
教室里小范围的“嗡嗡”声连成了一片。
余沫意不知怎的,突然特别浮躁。
她看不见跑出教室找生物老师的生物课代表,看不见左边的林媛正偷偷使坏在她的书上涂涂画画,看不见右边的薛薛愁眉苦脸拖着腮帮子。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见一簇小火苗,它忽明忽暗闪烁着、蹦跳着,一点点蚕食着她的防线,灼烧着她的心。
“都别说话了!老师不在,这节课先安静上自习!”
刚刚跑出去的课代表回来了,她拍了两下讲台试图终结这大范围的窃窃私语。
“别说了!我把任务布置在黑板上,下课检查!”
两嗓子是终于让余沫意回过来神。
“哎呀,林媛,我的书!”
林媛露出了得逞的笑,还对着余沫意做了个鬼脸,活像个小孩子。
“余沫意?”
听到课代表不怀好意的声音,余沫意瞬间绷住了嘴装模作样瞪了林媛一眼,然后翻开了生物复习资料。
薛薛拿笔戳了戳余沫意。
余沫意回头,这才注意到薛薛眼神涣散,一副思考人生状。
“余沫意,你说你人缘为什么那么好?”
“啊?”
余沫意愣住了,这话一出口就是接不上来的节奏啊。
随即,她尬笑了两声:
“咳咳,哪儿啊,没有。”
薛薛激动起来。
“你可拉——”
余沫意猛地扯住她的袖子。
“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薛薛将头埋在书立后。
“你可拉倒吧,咱班那么多人都喜欢跟你开玩笑,喜欢跟你玩呢”
见余沫意不说话,薛薛穷追不舍。
“你别误会啊,我可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想问问。诶,余沫意,你觉得我有啥毛病啊?”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觉得我有啥毛病,我也想和大家都搞好关系。”
薛薛对支支吾吾的余沫意有些着急了。
“我就是,我看你人缘挺好,我就是想讨教一下,明白了吧?”
余沫意在内心犹豫权衡了许久,看向薛薛。
“我觉得吧,你脾气可能不是太好。就,但是,其实你有时候也是一种率真耿直吧。”
正说着,突然从前桌扔过来一张纸团正好砸中余沫意握笔的手。她把头从书堆儿里直起来往前瞟了瞟,又缩了缩脖子,拆开纸团——
“中午去超市吧!你找人给咱俩带个饭,咱俩吃冰淇淋去。不准不同意!还有,鹏飞没来,我很伤心——莞”
余沫意呸了一声,在纸条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字“滚”,然后又把纸条揉成一团。
想了想,她又拆开,在后面又加上两个字“准了”。
头小心翼翼地三百六十度旋转,像个探头一样。
“窗外无值班老师——安全!”
“班里无照雪——安全!”
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纸团又砸到了周静莞头上,然后继续听薛薛嘟囔着她的烦心事儿。
……
医院里,胡鹏飞在走廊上踱来踱去,脸上附上了一层阴沉。
停住,叹气,抹了把脸,他掏出了手机。
“喂,飞哥?怎么的呢,让你百忙之中愿意给我这个咸鱼打个电话,人家都以为人家失宠了呢,嘤嘤嘤……”
……
“飞哥?飞哥?说话呀,你不会是不小心点到了吧?”
……
胡鹏飞一听到林乐乐说话就上火,他极力忍住自己心中烦躁。
“她,有心脏病?”
“害呀,飞哥你说……”谁呢?
一句话没问完,林乐乐突然一脸严肃从沙发上跃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珍妮怎么了?”
胡鹏飞转身看了一眼病房,护士正在忙进忙出换着药瓶。
“晕厥,住院了……”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几乎是同时,胡鹏飞收到了林乐乐的消息。
“医院地址,我现在出发。”
一通电话过后,胡鹏飞好像了却了一半的烦心,抱臂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刚发生不久的事情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荡。
……
“珍妮,从小到大我只把你当妹妹,因为父辈的关系我们才会有一星半点的牵绊,我最亲近的圈子里都是男人,你连我的亲密朋友都算不上。”
“飞飞哥哥……”
“珍妮,我不喜欢你,从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至少在十年以内我不会喜欢任何女性,也不会有任何人以女朋友的身份呆在我身边。”
“飞飞哥哥……我……”
“珍妮,我们两个有不同的人生,我不会去干涉你一丁点,你也不要越界来干扰我的生活可以吗?”
“我只是,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以前你像个小尾巴整天拖在我身后,学校、私下、兴趣班,你都是这样,我只当你小不懂事。”
李珍妮乖巧的不得了,像个挨训的小孩子,红着眼睛听胡鹏飞一点一点数落着自己。
“翻过这个月你就二十四了,你不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吗?学业也丢掉不管,家人也丢掉不管,你打算跟着我一辈子?”
珍妮撅起小嘴,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试图找出一个理由搪塞胡鹏飞。
胡鹏飞别过脸叹了口气。
“珍妮,我答应过你爸爸要好好照顾你……”
不知是什么字眼刺中了李珍妮,她猛地抬头,一个踉跄,嘴唇开始渐渐发白,豆大地汗珠从精致的脸颊上滚落。
……
胡鹏飞双手交叠放在额前,似乎什么明了了,又不明了。
“李珍妮家属?谁是李珍妮家属?”
听见护士的声音,胡鹏飞站了起来,走进病房。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胡鹏飞,似乎对这个一直在走廊里唉声叹气的小伙子颇为不满。
“小姑娘现在的状况基本稳定,可能会在十个小时以内醒过来,醒了就按铃叫我。”
胡鹏飞一一答应了护士,护士这才离开,走到病房门口还在嘟囔“也不知道男朋友怎么当的”。
他坐在病床前,看着眼前苍白的李珍妮,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张扬,安安静静,又病殃殃的。
记忆中,一个小女孩,苍白着脸颊无声地留着眼泪,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站着,单薄的身子好像一拉扯就能散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