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语拉完最后一个音符，缓缓睁开眼睛。放下琴弦，觉得心情不错。不过风似乎更大了。夜里气温也越来越低，寒战使她从音乐的氛围里彻底分离出来了。她将手放到嘴边哈了口气。整个人往墙角缩了缩。
咦？他怎么在这里？安小语抬头突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沈涵晞。
“安小语。”沈涵晞走上前来，似乎知道她的疑问，他说，“我，呃，正巧路过，看见你在这里躲雨。”
哦。安小语对他笑笑。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不用。安小语摆摆手。他也只有一把伞。
“既然遇到你，肯定没有我自己离开的道理。走吧。虽然伞不大，撑到打车也还是可以的。”他把伞推过来，遮在了她的头上。
她还想推辞，他却不许：“你以前坚持不让我送也就算了。今天这么晚了，又下着雨，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不要跟我客气了。我们一起卖艺赚钱，怎么也算朋友吧。”
嗯……好吧。谢谢。安小语点点头，做了一个谢谢的手语。
“等一下。”沈涵晞把雨伞交给她，自己把外套风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穿上。”
啊，不……
“别着凉了，听话。”他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帮安小语把衣服穿上，“走吧。我们去公园外打车。”他撑着伞，带着安小语，走出公园到大路上。雨天很难叫车，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打到了一辆出租车。安小语上了车，他才收了伞，从另一侧上来。
“快擦擦雨水。”沈涵晞递过一包纸巾。
安小语用手语表示感谢，本来想找本子写字，无奈光线太差。她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打字，“谢谢！还好遇到你。”
沈涵晞接过来，那是一架老式的诺基亚手机。上面的字分辨率很低，但字体很大，写着“还好遇到你。”虽然知道表达的是别的意思，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嗯，我也庆幸我路过呢。这雨下得太突然了。你冷不冷？”他又转向司机，“师傅，麻烦开点暖气吧？刚刚淋了些雨。”
确实冷得不行。寒气像是钻到了骨头里。直到暖气把车子烘得暖融融的，安小语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送我。要不先去你的住处，然后再让司机送我回罗茨堡。”
“不麻烦。我顺路的。你别客气了。现在好点了吧？还冷吗？”
安小语摇摇头。窗外，雨水把所有的景色都揉成一团糊。
“你住在罗茨堡附近？宝源区？”罗茨堡其实挺偏僻的了。安小语担心他说顺路只是怕她担心。
“诶？我没说过吗？我也是罗茨堡的学生呀。”
啊！安小语吃了一惊。“你也是罗茨堡的学生？”
“是啊。怎么这么惊讶。我也是罗茨堡的学生很不可思议吗？”
不可思议。她诚实地点点头。他的演奏水平实在太高了，她潜意识里就把他当成专业演奏家了。压根儿没想过他还是个学生。
“哈哈哈。我有那么差吗？”
不是不是，安小语使劲摆手，“是太好了。”
“哇，这真是非常高的评价了。谢谢。”他笑起来，“不过罗茨堡的学生很厉害的。我身边不就坐着一位吗。”
“啊，我？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你刚刚那首曲子拉得真好。”没有了以往琴声中被束缚的感觉，自然自由自在。很久没见到这样的她了，“《童年情景》之《梦幻曲》，舒曼写给克拉拉的曲子。你真的让我看到了一段温暖、深远又甜蜜的时光呢。”
听他提起她下雨天突然发神经拉琴，安小语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没有啦，想起一些往事，而且，等雨停挺无聊的。”
一些往事么？他突然有些嫉妒，那样难忘的时光里住着谁。
“对了，安小语，你为什么会想到上街卖艺呢？一个女孩子，夏暑冬寒的。”
“是我的导师布置的任务。”我是被逼的，呜呜。
“你的导师？”穆老么？“倒是很少有教授会直接要求学生去街头表演的。他有说为什么吗？”
“说是让我自己慢慢体会…”还让我和公主比赛，呜呜。
“哈哈哈，他也是用心良苦。那你体会到些什么没有？”
“嗯……大概……还在寻找中吧……”
“其实，我想……”沈涵晞低头思索了一下，“他大概是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音乐吧。”
属于自己的音乐？
“嗯，我的意思是，不是为了迎合谁，不是为了和什么比。就是你自己想怎样拉琴。说简单点就是，你只要快快乐乐地把琴拉成你想要的样子就好啦。”
“哈哈哈，拉跑调了怎么办？”
“那也是快乐的跑调。”
安小语笑起来。穆老肯定不会希望她快快乐乐地跑调。安小语看向窗外，车子已经驶进校园了。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车子里的暖气烘得人愈加疲惫。唔，好想快点回寝室躺床上。
沈涵晞随着她的视线也看向窗外。已经到了啊。江滨公园原来离罗茨堡这么近么？
一下车，风立刻从四面八方刮来，车子上带来的热气很快就被驱散了。他送她到寝室楼下。她这才发现他的大半身体都已被雨淋湿。刚刚出租车上灯光太过昏暗，以至于她都没能注意到！她觉得自己也太粗心了她要把风衣还给他。他却不肯。。
大概是留意到她的内疚，也大概是知道她的不适，他没给她说更多话的时间，又交代了一遍，要马上洗澡，多喝热水，早点休息，就转身走进了雨里。
追也追不上了，安小语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才快步走回了寝室。已经十点多了啊。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头更痛了。人也软得没有力气。她支撑着吹干了头发，就倒在床上动不了了。
模模糊糊间似乎有不少人在寝室进进出出。恍惚间有人提到她的名字。安小语什么都听不清，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半夜里，安小语果然发起烧来。她被头疼痛醒了，觉得全身酸痛，脑子要裂开了。
“哎，你额头好烫啊。小语，小语，你感觉怎么样？起来吃点药好不好？”是绵绵的声音。
安小语也顾不得想为什么这时候绵绵会在她床边了，挣扎着爬起来，接过绵绵手上的水还有感冒药。吃了药，她又难受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直到药劲上来了，才终于又睡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