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那个周五，叶柯送苏小感回家。
突然降临的小雨里，他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上，一路上奔跑回家。到了苏小感家楼下时，她的头发还是湿了，脸上也有一层薄薄的雨雾，脸上却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她明媚得就像他的阳光，好像可以把他救赎。
他忍不住低头覆上她的唇，轻轻地触碰，她没有把他推开。
“我……”他离开她有些冰冷的唇，不安地看着地面，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的吻，伸手把苏小感抱进怀里，嘴唇抵在她的额角，轻声嗫嚅，“小感，我喜欢你，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伸手回搂住他，迷蒙的雨里，没有任何声音。
那时候，叶柯以为他和苏小感可以在一起很久。
即使曾兰一直对他格外照顾，即使曾兰一直跟苏小感不对盘，即使班上有了太多关于他和曾兰的谣言。
“我不管她，只管你。”
“叶柯，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你的。”
“叶柯，以后你就是我曾兰的哥哥了。”
“哥，你和曾兰真的没什么吗？”
叶柯看着李盈盈，摇头，“她和你一样，是我妹妹。”
妹妹，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她们依赖着自己，相信着自己，叶柯喜欢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就好像被放在角落里十几年的洋娃娃突然又重新被摆上了琳琅满目的橱柜里一样，橱柜里温暖的射灯让人忘了其他的一切。
然后人生剧本的作者似乎总喜欢打破人们美好的痴心妄想。
临近期末考，班上突然传出了印尧和曾兰分手的消息。印尧依旧笑着与班上的人玩闹，曾兰却整日没了生气一般，还到处辩解说自己和叶柯真的只是兄妹关系。
可惜，印尧一直无动于衷。
一个突然下雨的下午，曾兰拿着伞跑出了教室，再回来时却是全身湿透。
李盈盈告诉大家，曾兰去操场给打篮球的印尧送伞，印尧倒是拿了伞，却是拉了朋友一起飞奔回了教室，只剩下曾兰一个人在操场上淋了会儿雨，然后无限落寞地回来了。
苏小感和众人听了都只是笑笑，活该二字大家知道，说出来就是痛打落水狗，有失风度了。叶柯却是忍不住了，拉了印尧出去。
“你何必这么过分？”
“只是不想她再挽回，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可是……”
“叶柯，不要插手别人的感情，反正这事不是因为你，管好你家苏小感就好了。”
再回来时，两人俱是脸色不佳，整个教室里的气氛怪怪的。
苏小感拿了帕子给叶柯擦头发，他接过帕子是淡淡说了句“抱歉”，却不知道这句抱歉具体是为了哪件事。
“要不要吃点感冒药？”
那一刻，叶柯突然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苏小感，真正的爱情不就是同甘共苦么？
如果重来一次，自己还会不会在那一夜告诉她一切？
寒假的第三天。
“叶柯？”
“啊，你出来啦。”
“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来找你，到楼下之后才发现你手机关机。”
“等了多久？”
“没多久，”叶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移了话题，“你要去哪儿？”
“去超市，你陪我吧。”
“好。”
苏小感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上前挽住叶柯的手。
那一刻，暖意从手臂上蔓延开，一直到心里，叶柯才知道自己也可以真心没负累地微笑的。
一起去超市，推着购物车，笑得像两个顽皮的小孩。然后他扔掉她捡的那些快餐食品，付钱，回家，他说要亲自下厨做饭给她吃。
“叶柯，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去看电视吧。”
叶柯看着苏小感有些遗憾地离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原以为苏小感是个十项全能少女，没想到她对厨房事竟然是完全不懂，刚才叫她帮自己择菜，她竟然下狠手把能吃的部分全扔了，把该扔的部分全留了下来。后来，又叫她帮忙打下手，结果让她下酱油，她居然拿了一大壶老陈醋。
“叶柯，你好厉害啊。”
苏小感面对满桌美味，左右开弓，一点也不淑女，叶柯却只是看着她微笑。
“叶柯，为什么你这么会做饭？”
叶柯愣住，像是这个问题难倒了他一般，回忆铺天盖地袭来，脑海里一片混乱，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是因为家里的原因。”
“嗯？”
“我妈妈是做生意的，平时都很忙，所以都让我爸照顾我。可是后来我爸有了外遇，也不管我了，我就跟着外婆自己学习做菜，我总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做出一桌美味，然后爸爸妈妈就会每天回来吃饭了。”
“叶柯……”
“小感，你听我说完，我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这些了，”叶柯伸出手握住苏小感的手，好像这样能给他力量，他想跟她分享一切，不想再自己一个背着壳过活了，“我妈后来还是发现我爸的外遇了，就跟他离婚了，可我爸还恬不知耻地分走了我妈一半财产。这么多年了，我爸一直没工作，就呆在家里吃闲饭，他怎么背叛了我妈还有脸拿我妈的钱呢？我哭着求他不要离开我和妈妈的时候，他才告诉我，我根本不是他和妈妈的儿子，他说我是妈妈和别的男人鬼混才有的野种。后来妈妈告诉我她是被人陷害后才怀了我，那时候妈妈觉得孩子是无辜的，爸也没有说什么。可惜生我的时候，妈妈大出血，以后再也不能生小孩了。我那时候才知道，爸不是不爱妈妈了，而是恨我，我才是破坏他们幸福生活的元凶。”
“叶柯，这也不能怪你，你不过是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你的意志。”
“不……你不懂的，都怪我，都怪我……”
叶柯突然有些狂躁不安，他拉住苏小感的手，捏得她有些生疼，他不断地重复着“都怪我”，仿佛梦靥一般。苏小感过去抱着他，试图安抚他心中的难过。
好久好久以后，叶柯才安静下来，反手搂住苏小感，靠在她怀里，在她耳边亲声说着，“小感，我把心里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以后就有你陪我分担了，真好。”
他收了收手臂，紧紧地抱着苏小感，连呼吸都均匀了。
“小感，遇见你我很幸福，你答应我永远我陪着我，好么？”
“我们分手吧。”
深夜里的一条短信，惊醒了睡梦中的叶柯。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前两天他还和苏小感一起去看了电影。
可是，短信不回，电话关机，他一条一条的短信发着，一通一通的电话打着，却永远没有回应。
第二天，他一早就等在苏小感家楼下，而后天就是回学校的日子了。
“为什么？”
一见面，叶柯就上前握住苏小感的手着急的问道，满眼闪烁的泪光，仿佛随时会决堤一般，胸口绞痛的感觉刺激着心脏，就快不能呼吸。
苏小感却只是有些不耐地抽出手，退开一步，淡淡看着他的脸。
“我们不适合。”
“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啊，我做错什么了啊？”
“你什么都没错。”
“那为什么你突然说分手啊，一定是我错了，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不是我扔下你，也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真的不适合，我觉得我们就不要一错再错了。”
苏小感说完想说的话，扭头想离开，叶柯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抱住，那种熟悉的害怕有浮上心头，理智都不见，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小感，不要丢下我，我已经没有爸爸了。”
“你够了没！”
叶柯看着苏小感猛地挣开自己的怀抱，声音再不复以往的温和。
“叶柯，拜托你睁开眼看清楚一点，我只是个高中生，我的青葱岁月都才刚刚开始，我要的只是一段青涩美好的初恋，即便是结局不太好也没关系。可是你为什么要扔给我一个沉重的大背景，为什么非得要我给你什么破承诺，又为什么要你自怨自艾的悲伤丢给我？”
“小感，我……”
“你闭嘴！你凭什么要我这么一个花季少女陪着你背你自己构筑的壳，我又凭什么要用大把的美好青春换一段和你一起做背壳螃蟹的日子！”
苏小感说得一气呵成，叶柯听得一言不发，是他自私了吗？
平和了气息，苏小感看了一眼沉默的叶柯，转身离开。走进单元里，她伸脚一踹，关上了大门，巨大的响声过后，叶柯又听见苏小感的声音。
“抱歉，你的壳太沉重，恕我苏小感还太嫩，背不起。”
其实，我只想告诉你一切，可是为什么我把心给你看，你却觉得是负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