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鱼小鱼停顿了一下,然而只听到了门外人走远的声音和院门被关上的声音。
“所有的事情都明朗了!”我转身对鱼小鱼道。
他也点点头,“我们的确是有点儿着急了,结果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我和鱼小鱼坐在桌旁,然后挑了挑跟前的烛火,“事情的确没那么简单,如今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她了。”
我也随着鱼小鱼一起看向这个真的被吓疯了的女人,“我是没法子了,就看你的了。”
鱼小鱼盯着那个妇人看了良久,然后才道,“原本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现在如果我不出去,怕是你会错过了段凝,你放心,我办好了事情,自然会回来接你。”
我慵懒的摆摆手道,“走吧走吧,你做事,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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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屋外的院内一阵喧哗,我知道,鱼小鱼回来了。
我仰头对着强子的魂魄招了招手,他飘然而至,只听我道,“见了阎王要好好表现,喝了孟婆汤赶紧投胎转世就是对你娘最大的孝敬了,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不然日子久了,你想轮回怕也是错过了最后的期限。”
强子面无表情的对我点点头。
而我却始终都没忘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舍弃了段凝而跑到这里来的,所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低声问道,“另外,你知不知道那个白衣道士为什么会助你离开村子,又是否还记得他还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强子一脸木讷的望着我,就在我可能即将得到他的回答的一瞬,门,开了,身后的强子再次消失,而我看见的鱼小鱼,真是幼时听我师傅讲的故事一般是自带光环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有了一时的恍惚。
我上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原本也想让新继任的里长和他嫂子跪着乞求你原谅的,可是怎么办,新任里长昨晚昏迷了,直到现在都不省人事。”
“什么?”我大惊失色。
鱼小鱼看了看屋内的情况道,“你这两日可还好?”
“好着呢,你不用担心我。”
鱼小鱼微微点点头道,“我是不用担心你,你一向都能自己好好的活着。”
我听着鱼小鱼这话别扭的很,于是没接腔,径直走出了屋子,却看到院门口那个刚死了男人的妇人垂着头靠着门边不吭声,“这又是怎么回事?”
鱼小鱼低声在我耳边道,“当晚我从这里离开,便直接去了她房里,她看见我自己出来了,差点儿没吓死,这倒也好,省的我装神弄鬼吓唬她了。”
“所以,她跟你都说了什么?”我反问。
“等下,你自己过去看吧。”鱼小鱼故卖玄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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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看到昏迷不醒的新任里长,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直到身后那个女人抹着眼角的泪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才猛然惊觉到了鱼小鱼先前的话。
我仰头看着他,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床上的人,半晌那个女人道,“道姑,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姑道行深厚,更不知,更不知会有如此变故,才会,才会怠慢了道姑,还望道姑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兄弟如今不省人事的份上,原谅我和我兄弟,行吗?”
我缓了缓情绪,然后问道,“那你现在肯对我说实话了?我只要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到你们。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们造的孽还是要你们自己承受所有的后果,不要指望我能替你们隐瞒什么。”
“是是是,”那妇人点点头道,“我现在什么都想开了,只要人没事,其他的什么都不求了,道姑放心,等我兄弟醒了,我们,我们就会去自首的,绝不会,不会再拖累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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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里长一家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嗯——”
“怎么,累了?”鱼小鱼笑了笑。
“是有点儿累,凡人不过是逃不过两个字,一个‘情’,一个‘权’,可是到头来一旦醒悟,才发觉这两个字其实都是屁。”
“所以他们不过只是凡人,而你,却是天上的灵仙。”
我一怔,回头看他,他立在原地,定定地望着我,时间仿佛凝结,下一瞬,便猝不及防的被他紧紧拥吻着。
待我缓过神来,他已轻轻放开了我,我愣在原地,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有听清他下面对我说的话。
“我用百年换今生与你一日,瑶兮,我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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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村子的宁静,我和鱼小鱼立在村口那断了的桥头,看着红衣男人在暗处身形若隐若现,我们知道,怨念将散,他的大限也即将来临。
河中水流骤然翻涌,我仰头看着刚刚还艳阳高照的晴天瞬间阴暗了下来,心不由得揪紧了。鱼小鱼悄悄的握紧了我的手,我回过头,看着河面。
“或许,是我们错怪了她。”鱼小鱼低声道。
“我不如你识水性,如果不是你告诉了我那件事,可能到现在我还……”
“这不怪你,这河水我也不是第一次下了,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要怪,也只能怪这水中的妖物法力太过强大,将你我都骗了过去。”鱼小鱼安慰我道。
我回头看他,他也低头看我,就在这个时候,红衣男人忽然道,“看,他来了。”
我和鱼小鱼猛地回头重新望向河面,只听鱼小鱼接着道,“是,她,也来了。”
原本清澈的河面骤然浑浊,一瞬间白天变成了黑夜,我和鱼小鱼紧张的等待着河水中那一抹墨绿逐渐靠近,然后我将手中的九彩石洒向了河面,鱼小鱼瞬时跳入了河中,我握紧脖中挂着的避水珠,紧随着鱼小鱼跃入了河中,红衣男人从暗处飘至了河中央,悲伤的望向水面,“嫮生,你我相离百年,今日终可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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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嫮生那孩子可怜,从小没了爹娘,都是那两个老人带大的,两位老人的意思我们也问过了,说是年岁大了,孩子的事情管不了了,也没精神管了,阿目,都说长兄为父,所以我跟你刘姨今儿个就来问问你的意思。”屋中烛火通明,两个妇人围着一个男子而坐。
被唤作阿目的少年年岁也不是很大,但却是这家中唯一的劳动力,爷爷奶奶年岁大了,身子已大不如前,这几日爷爷病了,奶奶跟着着急也卧了床,嫮生这几日就没出过门,一直都在照顾两位老人,也就只有他,家里、田地和医馆来回的跑,着实有点儿累了,今日刚一进屋,就被这两个老女人缠住了,阿目很烦,可又不能说出口,因为说话的女人是医馆张大夫的小姨子。
“我,”阿目直起了身子,“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嫮生的婚事怎么也得问过她自己的意思。”
“你怎么就做不了主了,你不是她哥哥嘛!从小嫮生就只听你的话,那还不是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再说了自古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怎么就你家嫮生偏要自己做主了呢!阿目,你不能惯着她!”刘姨激动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我不管别人家的事,但是嫮生,只要她不乐意,我也不会强迫她的。”阿目执拗道。
“阿目你是不是傻!”另一个女人戳了一下阿目的脑袋,“你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那可是里长的大儿子啊,村里的姑娘都争着抢着要嫁呢,现在人家看上了嫮生,要是换作别人还不睡觉都乐醒啊,你可倒好!你看看你们这个家,要什么没什么!都快吃不上米了,你还在这儿拗什么!”
“算了算了,我看还是让阿目好好想想吧,咱俩也早点儿回去吧,我姐夫晚上要过来吃饭。”刘姨道。
另一个女人看了一眼那个刘姨,然后点点头,“阿目,我跟你说,你可得好好想想,嫮生要能嫁进里长家,你们一家就吃穿不愁了,还用的着你天天出去给人家做苦力!你看看你这腿!”
刘姨起身扔给阿目一瓶药,“我姐夫让我给你的,说是白天见你去药馆没钱买,晚上让我捎给你的!好好摸摸,真是榆木疙瘩!说什么也不听!他白婶子,走吧走吧。”
“哎你姐夫晚上怎么去你家吃饭啊,你都做啥了?”
“哎哟还不是前两日上山弄了好参,说是给我娘补补身子嘛。”
“你娘最近咋样了?”
“被我哥推到我这儿住,我还能亏待了我老娘不成。哎,我跟你说……”
阿目关上院门一转身便看见了嫮生,嫮生立在门口,显然,刚才刘姨和白婶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你咋出来了?”阿目低头没看她。
“哥,我不喜欢包景云。”嫮生道。
阿目停住了脚步,顿了顿道,“哭什么。”
“哥,我不想嫁人,我就想守着你和爷爷奶奶。”嫮生又道。
“守着我们干什么,人老了终究一死,我以后也要娶妻生子的,你自己,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