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麻烦你了,景云,咳咳咳……”
包景云低头就紧紧吻住了嫮生,嫮生万念俱灰,她知道,她安稳的日子到头了。
包景云的手刚扯下嫮生的领口,忽然就被人拎住了衣领,扔了出去,嫮生猛然从床上坐起,只见门口立着的那人满身污渍,脸上雨水和血水纵横,看不清面容。
“哥哥……哥哥……哥哥救我……哥哥,救我!“嫮生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人,她大喊着。
地上的包景云一听,吓得往后撤了两步,“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不可能……”
阿目手里握着木头朝着包景云走去,整个屋子里只有包景云的大声呼救,还有屋外震耳欲聋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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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暗雨夜,村子都被这无休止的雷鸣所惊扰,谁也不知道,屋外,一个男子正捂着伤处在大雨中奔逃,一路上流下的血迹都被雨水冲刷而走,包景云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是一味的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嫮生将衣服整理好,这才敢上前,她跪在阿目跟前,脑袋探了过去,低声道,“哥哥?”
阿目跪坐在地上,脑袋上还在往下流血,那是包景云反抗的时候用木头打伤的,他目光呆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嫮生到底还是有些理智,她帮忙简单包扎了患处,暂时止住了脑袋上的血,然后搀起哥哥道,“哥,不管怎样,我还是赶紧带你离开这里吧,包景云是里长的儿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哥,咱们走!”
阿目被嫮生拖了起来,踉跄的出了门,谁知刚往村口走了没多远,嫮生便隐约看到前方有火光,嫮生心知不好,定是包景云带人来了,于是拉着哥哥转身便往回跑。
江家的院子本就是在村中最深处的地方,再往里走便是进山了,从前嫮生和目生的爷爷便是靠在山中打猎为生,嫮生和目生自小跟随,自然也熟知山中小路。嫮生带着受伤的阿目跌跌撞撞的往山里跑了一会儿便再也没有力气了,嫮生冒着大雨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想唤起儿时的一些记忆,忽然,胳膊被阿目一带,两个人便钻进了一个山洞。
还是哥哥厉害!
嫮生将阿目放在了石头边上,撕扯下裙子一角借着月光给哥哥的头部止血,然而天色还是太暗了,加之又是深山之中,嫮生一双颤抖的手不经意的触碰着阿目其他的伤处,阿目强忍着疼痛还是一声不吭。
等了一会儿,嫮生确定外面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声音,这才放心了下来,摸黑在山洞里找寻着什么,然而阿目却拉了她一把,然后径自摸黑去了一个角落,“噼里啪啦!”嫮生隐约看到了火光一闪而过,心不由得揪紧了,下一瞬,火光猛然而起,嫮生别过头,慢慢适应了光线。
这个时候嫮生才注意到这个洞内有些不太一样,之所以说不一样,是因为这个洞内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里……”嫮生一愣。
阿目走在火堆旁淡淡道,“那日一早,我乘王大爷的船进城干活儿,可刚上船,便被人蒙了麻袋,还挨了一顿打,等我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是在,是在一个柴房里,我在那儿被关了好几天,直到……”阿目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嫮生,接着道,“直到……包景云出现。”
嫮生的脸色更加惨白,她似乎一下便理解了为什么哥哥身上遍体鳞伤,又为什么包景云在看到哥哥的时候会吓成那副模样。
“他们打了我好多天,后来,后来我被他们打的不省人事了,就被包景云手下的人扔进了河里,多亏我命大,被水流冲到了另一个地方,我上了岸,因为担心包景云以为我没死,会派人到处找我的尸体,所以我一般都是晚上赶路,白天就藏在附近的村里或者山上。只是没想到这雨下得这么大,而且一直都没有停过,我走了好久,前几日才回到了村中。”
嫮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她眼泛泪光,可是又不敢哭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半晌,嫮生才问了出口。
阿目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妹妹道,“我回去过,但我害怕让包景云看到我,原本想过几日再来找你,带着你和爷爷奶奶离开这里,却没想到……”
“所以,这段日子,你都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嫮生这才想起看了看山洞四周。
阿目擦了擦脸上的水,没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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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两个人谁也不敢出去,因为他们隐约听到有人找到了附近,晚上,嫮生跟阿目便冒着雨回了一趟家,没成想,还没到门口,便看到了包景云的人守在自己家门前,无奈,两个人只得再次折返。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阿目趁着嫮生睡着了,再次下山回了趟家,半夜里,嫮生被雷声惊醒,又在山洞里看不见哥哥人影,着急的一下哭了,边哭边披上外衫想要出去寻找,可刚起身,便看见哥哥一个人湿透了全身站在洞口,嫮生一惊,赶忙过去询问。
“爷爷奶奶,都没了。”半晌阿目望向着漆黑的夜冷冷道。
嫮生跌坐在地上,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有朝一日会是这样。
然而两日后,更绝望的事情发生了,包景云妖言惑众,说是江目生在外给人做劳工不幸落水而亡,却阴魂不散,江嫮生克死了自己的爷爷奶奶这才招使村中连月大雨不断,淹了庄稼果树,断了全村人的口粮,于是动员村中大小纷纷上山找寻江嫮生的下落。
那日早上,阿目出去找有什么可吃的,嫮生自己在山洞里就这样被村里的人捉了回去。
里长在村外请了道士做法,道士收了包景云的钱,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江嫮生是水鬼托生,因为不满哥哥在外死的不明不白,于是做法下雨想害死全村人。道士一番话引得全村人震怒,嫮生被捆在村口的大树上,任由他们厮打凌辱。
道士为平众怒,便扬言只有将此女以祭祀的方式还给河神,才能使这场暴雨终止。
晌午时分,江嫮生穿着那身墨绿色的衣裙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被抬上了祭祀的木船,木船飘至河中央,嫮生无望的看着那片从未给自己希望的上天,嘴角含着笑随木船一同沉入了河底。
江目生抱着刚摘到的果子刚赶到山洞,便被包景云和他的人抓了个正着,几番反抗,包景云一刀便刺入了江目生的后心,众人哄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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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小鱼断了那墨绿色身影的后路,我的九彩石在她靠近的一刹那便将那屡魂魄紧紧的箍住,我颈间的避水珠白光一闪,我却与她第一次目光相交。
她柔和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些许的希望,我听她道,“我是不是要消失了?”
我见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含笑,内心不由得软了下来,我看了一眼栓在她脚踝处的绳索,想必这就是拉她入河底的那栓着石块的绳索,我的心一沉,然后轻声问道,“你就是,江嫮生?”
“我被囚禁于此百年有余,也与那水中怪物纠缠了百年有余,这都是我生前所欠下的债。”她的眼里噙着泪。
“看来是所有人错怪你和你哥哥了,嫮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水中怪物要祸害里长一家三百年而不止。”
“包景云曾在我随哥哥山上打猎之时想要侵犯我,后被哥哥发现而阻止,包景云被打后下山,不慎被路边的石块绊倒,他为泄私愤一脚踢散了路边的石块,却不知,那是供奉河中水怪的祭祀台。”
“所以,里长一家男子不过三十而亡都是那水怪所为,而并不是你?”我忙问。
“我对包景云心中虽有恨意,但却并不会加害他的后人,更何况……”
“更何况,你的法力低微,也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身后是鱼小鱼的声音。
“你怎么会知道……”我忙回头看他。
“你也不想想,如果真的是她所为,她还至于被那水怪囚禁于此长达百年?”鱼小鱼反问道。
“灵仙,我被囚于此百年而不得见我哥哥,如今我竟要将他的样子忘了,自始至终,支撑我百年而阴魂不散的念力一直都是对于哥哥的思念,可如今这份记忆已将散去,我也再无存在的意义了,只是灵仙,看在我阻拦那水怪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我道。
她仰头望了望水面,而后轻声道,“哥哥本无罪,只是枉死山中实属因我而过,答应我,让他转世轮回,下辈子可以遇见一个好女人,替我好好照顾他一辈子。”她言罢,嘴角含笑,眼里的一滴泪随即而落。
我看着那滴泪水在水中划过一道痕迹而后消失,一时失了神。原本一直好奇,人鱼会不会有眼泪,他们流了泪又会有谁知,还是终究混与水,到底还是会被人忽略他们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