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君一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攸宁身后的小遥,小遥对着他微微点点头,而后他才对着攸宁摇了摇头道,“是灵君,君子的君。”
攸宁听罢,低头却是自嘲的一笑,然后忽然转了身,对着小遥道,“依我看伤势若大好,便早日寻个机会出城吧,到底不是人,留在这燕子楼别再招惹什么祸端,这几日你不用到前面来寻我了,等下我亲自跟管事说一声,你还是留下多照看照看他吧。”
小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欠身忙回道,“谢谢姐姐。”
攸宁却径直离开了。
小遥见姐姐走远,忙上前握住灵君的手,“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也不是很明白。”灵君看着小遥回道。
“怎么,你是想到了什么?”小遥见灵君的神色有些异样,便低声询问。
“我不知道,就是猜测。”
“什么?”小遥急忙追问。
“似乎,似乎她对我的名字很是感兴趣。”灵君回道。
小遥一听忙附和,“是呢,方才我和姐姐在城外,无意间提起你,姐姐也是听了你的名字就忽然……忽然有些异样。”小遥想了想,却不知如何形容攸宁在林中的情形。
小遥说完,却见灵君还是有些若有所思,便又问道,“你是不是还想到了什么?”
“说起我这名字,也是巧合。”灵君蹙眉道。
“什么意思?”小遥心下一紧。
“你不用紧张,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只是多年前我为寻家人曾误入青丘,被青丘的人察觉便把我给扣下了,彼时他们问我身世,我也是说了我的名字后,他们表现得有些异样。”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与青丘的什么人重了名字?”小遥不解道。
灵君点点头,“是,我问过,那人名叫灵均,灵,乃善也;不过却是均亦平也。”
小遥这才明白姐姐方才问灵君的那句话,只是一时对于那个灵均却仍是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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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自柴房出来,整个人显得有些不正常,她缓步踱入亭中,无力的靠在柱子上,仰头望着夜空,却是苦涩一笑,“师傅,到底还是徒儿起了贪心,竟妄想着此生还能再见您一面。您知道吗,如果不是师傅,我和她,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而如果不是那日,您也不会……不会那么早便离攸宁而去,如今却独留攸宁一人在这世间饱受流离之苦。师傅啊师傅,您所受的一切究竟是否值得,您舍去一切所护佑的,如今却可否还对您有所惦念,还是对您早已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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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气一下暖了不少,我的身子慢慢的也恢复了起来。
适逢宫中花草正盛,江王生母前几日在大明宫花园散步,不想闻得哪种花香一直干咳不止,几日下来人也憔悴了不少。江王得召一早便入了宫看望太后,安和也随王爷入宫,宅子里一向平静,我坐在凉亭里看着蜻蜓自湖面拂过,想着晚上出一趟宅子,去一趟燕子楼,就是不知道安和能不能赶得回来。
冬荣拿着侧妃刚洗好晾干的衣裳回来,一眼便看见了我,“安歌,你在看什么呢。”
“嗯?”我回头看她,笑了笑,“没什么。”我又瞧见了侧妃的衣裳又道,“等会儿给侧妃送完衣裳你再去厨房一趟,看看今儿个晚膳备得都是什么,还有告诉厨房一声,小世子的要按时送去,王爷的便等着回来再做吧。”
“姑娘还不知道呢!我方才去拿衣裳,看见颍王那边来了人,便寻了个公公问,公公说皇上今日在宫里弄了个什么盛会,邀请颍王入宫,听说又是马球,又是摔跤,还请了民间的杂戏班子,好不热闹。咱们王爷赶今儿个入宫看望太后,还不被皇上抓个正着,哪儿还能回来啊!”冬荣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听罢,我也没太大的反应,只是默默看着冬荣跟其他两个婢女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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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晚了,王爷派人传回了话,果然晚膳要在宫里用了,只是不是陪皇上,而是陪太后。
我循着夜色出了十六宅去了燕子楼,彼时攸宁乍一看到我有些吃惊,继而嘱咐小遥先将我送至她的卧房,她稍等片刻便会过来。
我正百无聊赖的坐着发呆,攸宁推门而入。
“你怎么来了?是来擒我的?还是奉命杀了我?”她道。
“奉命?奉谁的命?”我反问。
“司命星君那日便知道了我的事情。”
“他主司凡人命数,旁的事情他是不会插手的,也无权插手。”
“那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早就想来了,先前是身子没养好,后来便是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
“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我实话道。
“我来猜猜,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救你?”攸宁笑着看着我道。
“他都告诉我了。”我摇摇头。
“哦?”
“我只是想问你,那日从侧妃体内取出我的灵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你为什么会晕倒?”我说。
“我以为你都知道,才一直没有将那灵珠取出来。”
“我只是不确定,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我怕,我怕会害了她。”
“你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倒像是让我替你去收拾摊子的。”攸宁戏谑道。
“随便你怎么说,但是我欠你的这份人情,我会还。”
“怎么还?”
“你别想让我放过你,你堕仙,为祸人间,罪不可恕!”我看着她面无表情道。
“本来还以为你遭过一场大难便通情理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死脑筋!你们昆仑山上的神仙是不是都这样?”
“你玩笑的有些过头了!”我起身准备离开,“我来就是想问你侧妃的事情,你不肯说,我便没必要跟你扯些没用的废话了!”
“她停了脉搏,是我用你最瞧不起的妖法救了她,满意了吗?”她忽然开口。
我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她,半晌道,“这次,是我欠你的。”
“我不需要你欠我,你也别以为我会因为你对我的亏欠而为东海之事向你道歉!”攸宁的声音一下也冷了下来。
“一码归一码,就算是你跟我道歉,我也不一定会接受!你不知道我就是昆仑山上那个最不讲理的神仙吗!”我猛然推开门离去。
我从西市回到十六宅已经过了二更,看着宅子门口停着的马车竟是江王的,我便赶忙翻墙回了宅子。
安和将江王卧房的门刚一关上,身后便是我猛然响起的声音,“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安和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低声道,“你怎么还没睡?”边说着边把我拉走。
“嗯······有事儿,睡不着。”我想想道。
“皇上在宫里弄了个什么盛会,命令左右神策军士卒,还有宫人、教坊、内园的人,让他们骑着驴打马球。王爷一入宫便看见了这一幕,一直都高兴不起来。”安和道。
“王爷不是进宫看太后的吗?”我不解道。
“太后根本不是什么花粉过敏,就是被皇上气的,可又有什么法子,满朝上下都拿这个皇上没办法,左拾遗刘栖楚刘大人还曾头叩龙墀,血流不止,以此劝谏,可有什么用啊。”
“所以王爷也是跟皇上一起去参加那个什么盛会了吗?”我轻声问道。
“怎么可能!”安和打了个哈欠,“只是盛会未散,不便出宫罢了。”
“那你们这个时辰才回来,难道说······”
“皇上兴致高,二更天才散。”安和揉了揉眼睛道。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不拉着你说话了。”我把他往卧房的方向一推,想着今日去见攸宁的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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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历二年十二月初八日辛丑,这一天还是来了。
李湛这一日照例召集宦官出宫打夜狐,还宫之后,兴致依然昂然,便又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以及击球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定宽等二十八人饮酒。酒过三巡,李湛酒酣耳热,入室更衣,此时大殿上灯烛忽然熄灭,宦官刘克明与苏佐明等同谋趁机刺杀皇帝,将其害死。又伪造遗旨,苏佐明等矫制当夜欲从十六宅迎接李湛的叔叔绛王李悟入宫代理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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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安和冲进书房忙回禀道,“绛王已入宫!”
江王李涵立在窗前久久未言语,今日之事所发突然,只是不知现下宫中究竟出了何变故,十六宅外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人,而且大多都面生。
“王守澄的人呢?!”江王蹙眉问道。
“外面一直都有人守着,还未见踪迹!”安和回道。
“一定是出了事!一定是出了事!不然不会深夜入十六宅接叔叔连夜进宫!”李涵内心焦灼,却无奈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再去!如有消息速速回来通报!”
“是!”安和领命再次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