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岁那年,她爹再娶,喜宴上,娘亲始终笑着。
下人们都说,爹爹不要她和娘亲了,可她却不大明白,那个从未与她说过一句话的男人,要不要她,有什么关系?
“娘,他们说爹不要我们了。”
“谁同你说的这些…你害怕?”
“不怕,有娘就不怕了。”
娘蹲下身来抚摸着她的脸,脸上是她看不懂的情愫。
“你要明白,在这世上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值得你依赖。”
娘带她离开了那个家,她说:以后我想去什么地方,她便带我去,我们娘俩,好好过日子。
她们却遇见我爹仇敌派来的刺客,娘拉着她一直跑,一直跑。她却不小心摔下了悬崖,娘一把抱住了她,她落在地上,她落在娘亲身上。
“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娘!你也不要我了吗?娘…”
可任凭她再怎样呼喊,娘亲再也不会醒来了,她永远长眠于那荒凉的青草旁。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那里曾长眠于一个痴情的人,一个注定被辜负的人。
娘亲死后,那个被称之为爹爹的凤相还是派人找回了她。
对于娘亲的死他没有表现出半分伤心难过,甚至没有提过一句,就好像世上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她被交于大夫人抚养,是的,在娘亲尸骨未寒之际,他就升了妾室为正妻。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娘亲,一如也没有人在意过她。
好在,大夫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并不会刻意刁难她,她的吃穿住行一切都是凤府大小姐的规格。
可是她觉得有时候她的心会慢慢冷下去,没有任何知觉。
在家里她偶尔会被父亲叫到书房里美其名曰:关心她的生活!
可是只有她知道,每次只是去他书房里坐上一小会儿,他不会有多余的一句话给她。她只要不妨碍他的公务就好,而他需要的不过是维护他慈父的形象而已,不过好在她也从未想要与他亲近。
“爹爹~”
“你怎么来了?小霸星!来,爹爹抱。”
她以为父亲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可是看到他对到同父异母的妹妹如此,她才知:原来不是他不会笑,只是从不对她笑罢了。
“哐当”
她不小心将茶杯打翻在地,手忙脚乱的收拾着,不再看那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你怎么了?哭丧着脸,谁欠你东西了?算了,赶紧滚吧!摆着一副臭脸,在这里丢人现眼,看得人心烦。”
呵呵…看的人心烦么?他可曾想过,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没有抬头,退了下去,在心里苦笑,她还在奢望什么,还能奢望什么呢!
见到她出来,小她三岁的妹妹跟了出来。
她是个可爱而又幸运的小女孩,她拥有了所有她遥不可及的东西。
“姐姐,你要多笑一笑,不然爹爹看见了,又会骂你了,我给你放个连环屁,啵啵啵啵啵……”
看着面前粉玉雕琢的女孩,她很是羡慕,其实她曾经也想要和她亲近,可是被父亲呵斥了。
“笨手笨脚的,别伤了你妹妹。”
她那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看着眼前的婴孩不知所措。从那以后,她就没和妹妹亲近过,就算她很喜欢她。
“谁要你在这里假仁假义,把愚蠢当好笑,幼稚!”
“你干嘛怎么凶!难怪你娘不要你,爹爹也不喜欢你。”
都说童言无忌,可她觉得小孩子的话才是最伤人的。可是她凭什么怎么说?她变成这样不就拜她们母女所赐么。
“呵呵,你又知道什么?”
“哼!”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她不知道这一番话有那么伤人,只是赌气的离开了。
爹不疼娘不爱,不正是她么?
可妹妹心中大概还是有她那么一个姐姐的,尽管她不喜欢,但是她总是喜欢出现在她周围,求她带她出府玩。
(二)
那一年她八岁,遇到当今女帝二十五岁的生辰,远在蕃地的各位王们都携幼子妻儿来京城觐见陛下,替她贺寿。
宴会设在皇家别苑,一共三天三夜,一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带家眷赴宴。她身为凤府凤大小姐,当然有资格前去参加了。
不过她们小孩当然不能觐见天颜,只能在偏院里与其他官家小姐一起出席。
可是她妹妹从来都是不会消停的主,宴会还没开始便拉着她东跑西跑,她本不想去,可是出发前父亲叮嘱她看好妹妹,以防再被骂她只好妥协任由她拉着自己瞎逛。
她闯祸可是要自己来收尾,所以也不敢掉以轻心。
“姐姐,你看,那边的小男孩好看么?”
她随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在荷塘的另一边,有个小男孩大约七八岁模样,小小年纪却身姿挺拔,生的一副好模样。
“还行。”
“姐姐,你自己去别处玩吧!我要去找他去了,我晚上自己会回去的。”
“哎……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妹妹已经跑到荷塘的那一边去了。
她不放心妹妹独自一人,只好在一旁等待,反正回去了也没人注意她,在哪儿不是一样的呢!
“好吃吗?”
“嗯。”
看着他们调皮的摘着莲蓬,一个人喂着另一个人吃莲子,她突然有些想笑,真是小孩子!
接下来的三天她都在荷塘旁等待着妹妹归来,她每次回来都特别开心,叽叽喳喳的像她炫耀她和那小男孩如何如何了,尽管她没有在听。
宴会的最后一天,在她百无聊懒之际有一个侍卫模样的来到她身旁,指着妹妹说:
“那边,那个小孩是谁?”
“她是凤府大小姐。”
她不知为何,鬼迷心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其实到死她也没想通,为什么呢?为什么当初要冒充妹妹的身份呢?
“殿下,该回了。”
“你别走!”
妹妹依依不舍的抓着那男孩的衣角,可是他还是被侍卫给带走了。
那时的她,从未想到只因一句谎话,她付出了一生的代价!
“启禀陛下,臣昨日偶然得见风家大小姐,观之,乃母仪天下命格。”
“陛下,天命虚妄,岂能当真?”
凤相惊的一身冷汗,当今陛下是女子,说她女儿母仪天下的命格不就再说他们凤家狼子野心么?
“你们又何必心急?孤若无此等容人之量,这帝座也轮不到我。”
坐在高台龙椅的女帝慵懒大气,似乎毫不在意。
“陛下万万不可。”
除了凤相外所有大臣都规劝女帝此事不可小觑,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钦天监算出来的命格很是灵验,当今陛下不就是君临天下了么?
“放心吧!孤自有考量,便赐凤相长女名为倾国,次女‘倾城’吧。”
(三)
她不知道为何,陛下的旨意突然就到了凤府,给她赐名。
倾…国么?她也能拥有那么高贵的名字吗?
自从陛下的旨意下来后,父亲和她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虽然一如既往的疏离,但少了几分严苛!
陛下还让在天下都富有盛名的苏先生来教导她和倾城,苏先生一身傲骨,一袭青衫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虽然只是一介布衣却有皇室帝王贵气,这让她很是疑惑。
“在下苏瑾,见过大小姐。”
“苏先生。”
她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此后的几年里他就是她和倾城的老师了。可是她觉得苏先生更偏向她一些,也许相比较于活泼调皮的倾城,他更喜清净,这也是为何他更偏爱她一些的原因吧!
“你母亲当年是坠崖而亡,不能怪别人,倾国,你不该拿你妹妹出气。”
他知道她顶替了妹妹的命格,他是如何知道的?
“凭什么?如果所有人都没错,那这些年我所经受的痛苦,全部都…只能怪我自己吗?
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我娘坠崖死去,他们却在一旁,笑的那么开心。
凭什么我娘死了?他们却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是第一次她如此在先生面前如此失态,而他好似并未在意和震惊。好似他一直都知道那才是她原本的模样,那个小心翼翼,乖巧懂事的凤家大小姐有一天也会如此失态。
那也是她第一次卸下她的伪装来和外人真心交谈,她那么多年的小心翼翼在那一刻溃散无踪。
“曾经也有一个人,她一生下来,娘亲便死了,她爹把她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在那个满是阴谋的地方,她却装疯卖傻,坚强的活了下来。”
“什么?”
她不懂,为何苏先生要和她说另一个人?她的经历有谁能懂?有谁能身临其境的为她考虑过?
“只有学会放过别人,之后你才能真正的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
“就像她曾说过的,所有的苦难,就像是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可是你我都知道,它终究是会停的。”
“痛苦,就像雪一样,有停的那一刻么?”
后来,她见到了苏先生所说的那个人,她站在高台上,那么美丽高贵。仅一眼,就好像阳光洒进了心里。
“陛下,凤家大小姐来了。”
“宣她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见到陛下,那么近,那么真实!
“听他们说,你爹特别偏爱你妹妹,你这么漂亮可爱,孤最见不得漂亮女娃娃被爹爹欺负了。孤就帮你教训爹爹,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好不好?以后有孤撑腰,你就不用怕你爹什么了?”
“陛下你如此高贵美丽,竟也会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后来的那几年,有陛下和苏先生在,她很幸福。那大概也是她此生,为数不多的欢愉。
(四)
“先生似乎对下雨的日子情有独钟?”
“大小姐来了。”
“嗯。”
先生见她走进来,将身体转了过来,她将伞放好,径直向沏茶的桌子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暖暖身子。
“二小姐呢?今日是又不打算过来了吗?”
“好你个苏先生,又在我背后讲我的坏话,难道跟姐姐比起来,我就那么不思进取么?”
未见其人先问其声,倾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二小姐误会苏某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苏先生一直孤身一人,就从没想过要娶妻吗?”
“也许曾经这样想过吧!”
倾城平时大大咧咧,苏先生已经见怪不怪的了,可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下随后又笑着说出来,转身看向窗外,似乎很是喜欢窗外落下的雨滴。
“倾城,你这话问得没意思,当今陛下与先生年龄相仿,不也迟迟未曾择夫吗?”
“我又没问你,再说了。陛下是女中豪杰,与寻常人自然是不同些,先生说是吧!”
倾城将我的话给堵住,在苏先生面前她一向如此幼稚。那么多年了,她很是不服气为何先生待她总要好一些。
因此常常在嘴上功夫表现的不饶人,她也十分无可奈何。
她对于苏先生的回答很是在意,可是他并未多说什么。
“苏某一凡夫俗子怎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而苏先生似乎也不想告诉她。
十四岁那年,众地方藩王将儿子送入京城当质子,以表衷心。
倾城很是开心,她小时候的玩伴就要来了。
当初那个小男孩如今已经长大,已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他到京城被封为沐王,陛下答应他替他选妃。
所有的适龄世家女子都参加了这次选妃,她和倾城都参与了。她无意于此,在第一关时便耍了些小手段被刷了下来,而倾城却兴致勃勃,有势在必得之气势。
“臣心中已有认定的沐王妃,恳请陛下立凤家大小姐为臣的沐王妃。”
“你既已有王妃人选,孤自当成全。”
“多谢陛下隆恩。”
[凤相之女德才兼备,又有皇室风范,遵陛下懿旨,立长女凤倾国为沐王妃,钦此!]
(五)
圣旨来的措不及防,她很是震惊,她记不得和沐王有什么交集,为何他会选她为沐王妃,而不是倾城呢?
难道他认错人了?她脑子一空,因为她的一句谎话……?
册封的圣旨和赏赐一并下来,从宣旨的那一天起,倾城就一言不发,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姐姐大婚,好生气派!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非赢我不可?你明知道,我喜欢他,我等了他那么多年。”
“抱歉…”
“抱歉?姐姐不觉得太晚了吗?凤倾国,你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找你们一样一样的拿回来!”
她来到皇宫,见到陛下时她正在弹琴,那弹法和音调似乎很熟悉,她在哪里听过。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你不愿嫁沐王?”
“臣女已心有所属。”
“是吗?那孤便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的心上人愿意娶你,孤便成全你;他若不愿,你便必须乖乖嫁给沐王。”
她将我赐婚给沐王,她不爱他。她告诉陛下她已有心上人,她说只要她的心上人愿意娶她,就收回旨意。
而她又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其实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先生可愿娶我?”
“苏某不敢逾越,小姐心仪之人亦非在下。”
……………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还是再问了先生最后一个问题。
“以前下雨的时候,先生是在思念谁么?”
“一个故人……”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为何他会更偏爱于她,为何他总是耐心的教导她,为何陛下待她如此之好,为何苏先生不愿娶,为何陛下一直孑然一身?她早该知道的。
苏先生的不愿娶想必早在陛下的意料之中。
她没有办法抗旨,只能依她所言乖乖嫁给沐王。
嫁给沐王的那一年,她十八岁。
“我真幸福,能娶到你做我的王妃,倾国!”
“殿下,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我要娶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倾城…我只把她当作妹妹。陛下寿宴那年,我第一个看见的是你,为了能和你说上话我接近倾城,可你从不和我们说一句话,总是孤身一人坐在一边看着我们玩。那时我总是想要和你打招呼,可是怕太唐突了,你不喜欢…………”
新婚那夜,沐王和她说了许多,原来在那一年也是有人注意到她的吗?
成为沐王妃后她更有机会和身份到皇宫里去,可是每次她都很恍惚。
“既然来了,便进来吧!有事?”
“无事,陛下,我不懂?陛下将我留在宫中,难道就不怕…十年前的预言成真?”
“孤从不惧这些,若命当如此,避之无益。”
她出宫后听说燕王小世子将陛下随身的玉佩弄丢了,陛下大怒。将他关了来,幽禁在清心殿,静思己过三个月。
她从不轻易发火,那玉佩对她而言肯定很重要,意义非凡。
她找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别苑旁的小溪旁找到了那枚玉佩。
“殿下。”
她回到沐王府,看见沐王正在在门口等她,他总会在一个最耀眼的地方等她,尽管她可能永远也看不到。
“王妃回来了,又去皇宫陪陛下了么?”
无视她的冷淡,他兴致匆匆地向她走来,欲挽住她的手。可她先一步退开,躲过了他的手。
“是。”
她行了一个礼,想要越过他回房间,这时候她袖中的玉佩掉了下来。
沐王先一步弯下身体将它拾起,看到上面的字脸色大变。
“是不是不论本王做什么?你都无动于衷,为何你会拿着苏瑾的玉佩?”
“我……”
她不知如何解释,她为何会拿着苏瑾的玉佩?她也不知道,可是她要如何解释她喜欢的人……不是苏瑾…她解释不了。
那一晚,沐王没有到她的寝宫,他也没有追问她的答案。可是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她也很少到宫里去,每天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寝宫的窗前,默默的看着窗外的下雨天。
[沐王藐视国法,目无纲纪,当众射杀他人,念其父辈功勋,派其驻边三年。若无召令,不得还朝。]
这一道圣旨一如赐婚的召令来的突然,后来她才知道。沐王带兵围住了苏先生的府邸,用箭伤了苏先生。
她的求情没有任何作用,女帝第一次对她发了火,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美丽高贵的她如此失态。
果然只有那个人才会触动她的心弦!她还是高看了自己。
“沐王被贬,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沐王的事我无能为力。”
“你不爱他,只是你已经得到他了,为何不好好珍惜?凤倾国,你果然好样的。”
倾城再一次与她不欢而散,她知道这辈子她们姐妹两个的误会可能不会解开了。
沐王离京那天,她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目送他离开,他未将她带去,可能是对她失望透顶了吧!
沐王身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她不再看去,转身回了府。
故事此后,便直转急下。
倾城因为沐王被流放,联合太师逼宫,在大殿上,她为救陛下而死。
“你终于还是来了!”
“不错,陛下当年赐名的时候,一定想不到吧!今天站在这里的会是我,而不是凤倾国。”
“是么?孤从未怕过命运二字,也从来没有留恋过这皇位。既然你想要,拿去便是,要杀我就尽管来吧!”
倾城一剑刺过来,她来不及多想冲出去挡在了陛下前面。
其实没有她料想的那么疼,她倒在血泊中,再也没能转过身去看陛下一眼。
看到倾城愣住的看着她倒下去,她似乎红了眼睛。
“妹妹,对不起。当初,是我错了,我不该撒谎。”
“你以为死了,我就会原谅你了么?”
大约是不会的吧!抢她的夫婿,抢她的命格。约莫是她自己也不会原谅,只是抱歉,她不能补偿了。
她想,这样的一生也挺好的,恨过,也爱过。
只是很久以后,陛下会不会还记得,那个她说要帮忙教训爹爹的十岁女孩,那个不顾一切奔向她的十八岁女孩。
(六)
“所以你不愿轮回是为了她?”
“不是。”
她认真的摇了摇头,回答了孟婆的话。
她一生所求不得,可是也不想忘了她。况且她欠许多人,欠了许多,沐王,倾城,苏先生,还有陛下……这是她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情。
她想,在这漫天的彼岸花丛也好,至少她不用饮那孟婆汤,将一切都忘了。
“你想清楚了,去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嗯。”
孟婆看着向彼岸花丛走去的女孩,她笑着对身后的花妖说。
“阿颜,你自由了!”
“可是我还没去人间找人替我引魂啊!”
“有人替你引魂了,你现在也可以去人间了。”
“真的吗?”
“嗯,去吧!阿颜,到人间去吧!”
“谢谢孟婆。”
孟婆目送着花妖的离开,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几千年又几千年,花妖的故事仍在演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