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几人一个劲儿的哄着这名老妇人,只有陈司明一声不吭,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大姐,想不想喝碗热腾腾的粥,再来碗香喷喷的面条?”陈司明不问老妇人从哪里来,也不理会她疯疯癫癫的胡言乱语,他瞅着地上的馒头,缓缓地说道。陈司明这一句,胜过老徐几人苦口婆心半晌劝慰,老妇人停下叫嚷,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缩在防护服里的男人。她的眼中有几滴热望的泪珠闪烁不定,继而扑簌簌落下。
老妇人点了点头,她终于安静了下来。陈司明来之后便一直观察着老妇人的一举一动和身体状况,等她不闹了才上前用测温仪量了下体温,36℃,正常。
在老徐和陈司明几人的引领下,老妇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向村子里走去。按照陈司明的想法,他希望直接把老妇人带到南山坡隔离点待着,老徐不太同意,一则隔离点暂时没有医护人员了,若是因着这个有些疯癫的老妇人再安排村里的防疫人员过去看守,显得有些太过费神费力。
老徐把老妇人安排在了大队招待所里。徐雨几人确诊前,便是在大队招待所隔离,这里对村子里的人来说避之唯恐不及,但这几天招待所已经全面彻底的消了毒。按照医护人员的说法,现在的招待所是干净的,没有新冠病毒。
老徐跟老妇人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得在这里待几天,不要乱跑,外面天寒地冻的比不得这里舒服,村子里还管吃管住,你就先暂且休息下。你要啥时候想起了家人,有联系方式或者知道家在哪儿告诉我们一声啊大姐,村子里能让你待几天,要是过几天还是想不起来家在哪,那我还真得再想想办法怎么安置你,一直在招待所待着也不行。”
老徐走出大队招待所的时候,只见保安带着乘好的热粥和一碗香喷喷的西红柿打卤面向老妇人的隔离房走去。老徐吸了吸鼻子,歪头瞅着保安手中的大碗,心里道了声:“真香!”
老徐从南山坡一路回来,真有点又累又饿的感觉,看着这热腾腾香喷喷的吃食肚子更是“咕噜噜”翻腾了一阵。
老徐从村大队招待所走出来时,一阵微凉的风轻轻拂过面际,小女孩和老妇人带来的一阵忙乱终于停歇了。轻风拂过,老徐干练的神情反而黯淡下来。忙碌大概能让人暂且不去思考更加烦心的事情,但终归有平静的一刻,终归得面对更大的现实。小西村的现实或者说她徐雨的现实便是几个村民还在县医院隔离治疗,其中还有个人叫徐雨,是自己的儿子。
老徐在回家的路上,跟儿子徐雨通了个电话,了解了县医院里几个村民的状况,刘阿毛和付红刚还在重症监护室,没听到医生说有什么新的情况,除了徐雨,王科、王庆刚几人也开始出现了轻微症状,不过都还在正常可控的情形。现在最需要关注的还是刘阿毛和付红刚二人,他们如果能挺过来那大家悬着的心会轻松很多。
老徐把在县医院隔离治疗几人的状况跟妻子王雅丹大致说了下,主要是提到了自己儿子徐雨暂时还没有表现出什么症状。其实王雅丹一直关心着儿子的身体状况,这些他都知道,不过他还是听老徐絮叨了好几遍,她觉得只要听到儿子身体无恙的消息她就能稍微心安些。
在老徐的另一番絮叨下,王雅丹从厨房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八宝粥,紧接着老徐急忙去厨房端出一碗西红柿打卤面。此刻的老徐是幸福的,他满脸的笑意,他这个村长,这些年来多亏了有王雅丹这么个脾气温顺,善解人意的妻子,否则会有好些事情让他增加顾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呢。事情福祸总是相倚相成,比如徐雨去车站接刘阿毛几人回村,确实减少了旁人感染的可能,但是如果妻子决绝地不同意徐雨去接刘阿毛几人,或许儿子也不会感染病毒。有些事情不可能在做之前就想的明明白白,好些都是凭着一股勇气去做的决定,只有走过来才能给无限可能画上最可贵的现实意义。
“老徐,这名妇人是南方人,家里本有个丈夫和一个儿子,但是前段时间父子俩都染了病毒,一块没了。”等老徐正吃着,村医陈司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老徐正扒拉着一口菜根儿,电话里陈司明直截了当的话语让他一口气没吃顺,随着菜根灌进肚子里一口凉气,连着打了几个凉嗝才安静下来。
“还真是苦命的人。”老徐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她是从哪里来的,知道了吗?”
“老徐,我跟你讲个故事吧。”陈司明沉思了片刻,没有接徐大山的话,他决定给老徐讲个无比心酸的故事。
老徐知道陈司明不是在故弄玄虚,他跟陈医生关系还算可以,想来陈司明的故事必定跟老妇人有关了。老徐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陈司明给他讲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在南方的一个二线城市里,有一名教人绘画的优雅女子。她家庭条件不错,家里有一儿一女,女儿大些出嫁到了北方一个小农村,这名女子虽然心里有些瞧不上农村出来的女婿,但她毕竟是新时代的女性,尊重女儿的选择,她没有办法替女儿过一生,觉得只要女儿自己认准了就行。
事情的转折是由于女儿得了癌症。有一天,绘画教师接到女儿来电,电话里女儿说自己患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了。于是绘画教师便和丈夫儿子一道从大老远的南方赶去北方乡村探望女儿,在北方待了几天后,丈夫和儿子先行回南方工作了,她留下来继续陪着女儿。
谁知女儿的病情恶化地很快,没多久便病逝了。祸不单行,正在女儿去世头几天,家乡开始出现了一种厉害的传染病,丈夫和儿子都不幸感染了。在丈夫和儿子的严辞叮嘱下,绘画教师便羁留在了女婿家中,想等着家乡疫情稳定后再回去。谁知意外接连发生,直到有一天她彻底联系不上了丈夫和儿子,直到家乡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告知她丈夫和儿子的骨灰已经按照市政府统一要求安置了。
从那一刻开始,她变得心如死灰。从那时起,绘画教师更是在心中拉开了暗无天日的生活帷幕。有几天,她真的过得暗无天日,睁开眼也是深沉的黑色,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狭小的空间中翻身腾挪,在埋到地下的棺材里大喊大叫。她终于认识到了现实,她竟然被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