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之下,二娃子双眼微凸,丝丝血线爬上了眼球,豆大的汗珠挨着双鬓不住滚落,似乎是用力过猛,成爪的双手上青筋暴起,骨骼凸现。识海之力倾巢而出,对伤势尚未痊愈的他负担极重。
这一次不同于此前御控地心焱外焰,寒刃的进攻集中于一点,借着高速的冲击,可谓锐不可挡。
先前二娃子的识海之力方蔓延至刃尖,就被其上的锐利之气刺成了筛子,但他却也发现刃身浮现起一层柔光,抗拒得将他弹开。
他狠狠一咬牙,识海之力猛然撞去,柔光不敌,溃败四散,露出了其下复杂的符纹,纹路弯旋缠绕,遍及刃身,其上血丝游离,透露着生人的气息。
二娃子不识此物,识海之力使劲挠去,不想竟如刮痧般轻易抹去了其上的气息。
侍卫至此,方寸大乱,他未料到那个看起来毫无灵力波动的小娃竟也是个修士,此时还尝试着抢夺自己的灵器。心中焦急的他识海之力喷涌而出,可对方亦毫不示弱迎难而上。
两股识海之力猛然相撞,那一瞬间,二娃子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踹出了躯体,一股眩晕的刺痛顷刻布满全身每个细胞,疼得他面色惨白。
“我要撑不住了,赶紧动手!”
二娃子憋足了劲儿,从嘴角挤出一句话。
莫肖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取过断剑,一把抵在侍卫脖子上,血痕立刻浮现,然而他犹豫片刻后却是一掌击晕了对方,转身跑向了杨冠钱。
“你要干嘛?我可是一品炼药师,你们这些山野村夫,还想对我动武不成?”
杨冠钱畏惧地向后连退数步,同时露出别在内衫里的金色徽章大叫道。
只是,他未料及,两个偏隅之地的少年又岂会认得,这由中域汉都执法司认定颁发,象征着荣誉与身份的徽章。
断剑飞出,夹杂着怒火,对着杨冠钱狠狠劈去,可对方鳞甲盾依旧在身,泛起几片鳞片后,一切安然无恙。
杨冠钱突然有了依仗,咧开嘴放肆地大笑,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停飙脏话,讽刺着天谕地贫人愚,吐了几痰口水后就欲扬尘而去。
“用这个!”
只见二娃子慢慢走近,手里正拿着侍卫的寒刃,他的脸色虽然惨白至发青,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亢奋,生平第一战,遇高手未败。
莫肖然心领神会,取过寒刃对着杨冠钱一阵猛戳,发泄着方才被侍卫打得无力反抗的郁闷。寒刃虽未认主,但锋利依旧,银符鳞甲盾不及七纤宝,又无人主持,不过一会儿,其上灵光就被捅成了马蜂窝,在一道惊呼声中化成了一滩清水,洒落于地。
“小子!不,小友!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炼药师,你知道炼药师吗?可以帮你炼制很多丹药,提升修为,强健体魄,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你要知道在汉都…”
杨冠钱终于慌了,连滚带爬地求饶。他资质有限,自身修为不高,先前跟了一个炼药师做药童,机缘之下炼制出一枚粗糙的聚气丹,有幸进阶尊贵的炼药师之列,方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他也仅仅能勉强多炼制出两种一品丹药。
不久前,一直供奉他多年的齐家出了些状况,急需一种丹药,而其中一味药草是天谕的特产,他便借故亲自跑了过来,实际上是不想被人一直催促,可他却又屡战屡败。
“你有我打听的那些丹药么?”
二娃子突然打断道,却见杨冠钱一愣,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哦,那没事了。”
莫肖然面色一寒,就欲出手击杀,眼睛却被其身上银灿灿的软甲吸引。
“蚕丝流线甲?”
杨冠钱一听,以为自己找到了活路,刚想开口,忽觉脖颈一热,就看到自己的身躯在眼前划过。
二娃子抖了抖马缰准备离去,却见莫肖然一屁股坐了上来,还扛上了那个侍卫,挤得他的货物洒了一地。
“这件软甲归我,其余归你!”
他丢过一只精致的小黑兜,却把那柄寒刃塞回到了侍卫身边。
二娃子有些错愕得拈起小黑兜左顾右看,怎么都觉得不如软甲值钱,于是一脸嫌弃地丢到车板上。
“这么好看的针线兜,拿回去给俺娘,正好!”
“针线兜?”
莫肖然听完一脸抽搐,“你们家是开裁缝铺的?需要几十立方的针线?”
“几十立方?”
“这可是稀罕的乾坤袋,内有乾坤,我看至少有二十立方!”
莫肖然才说完,二娃子连忙捡回小黑兜,可研究半晌就是拉不开袋口。
“需要用识海之力抹去原有之人的气息,再留下自己的,就可以凭心念打开。”
二人身旁突然传来第三人的声音,吓得他们蹿出好几丈,原来是那个侍卫已然苏醒。他看了看不远处被分首的杨冠钱尸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眼见自己的灵器寒刃还在身旁,他感激地抱了抱拳,却见对面二人依旧谨慎的不敢靠近,他只得自我介绍道:
“我叫鲁桓,中域烙城人氏,受雇于齐家,护卫杨药师周全。如今他既已死,我们无须再战了。”
说完,他便心事重重的坐到板车后头,不再言语。
洪堰道与陈家村不在一个方向,如若绕行,需要越过几座大山,不知道莫肖然怎么想的,竟然赖在板车上不肯离去,说是要拉二娃子一起修道,而鲁桓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直沉默的跟着二人。
“我们家穷,可养不起你们两个!”
“无妨,我有银元子!他…他有力气…”
“要不…,我打开乾坤袋看看里头有什么?”
“也好,此前我只见过师尊有一个,却没见他用过…”
乾坤袋被二娃子抛向天空,袋口向下,突然打开,珠光宝气、琉璃异彩,五花八门的东西砸落,将三人埋在了底下。
漫漫星空,三人同行…
熟悉的小道出现在眼前,二娃子心头泛起时过境迁之感,他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向着村庄走去。
“等等!”
一直未说话的鲁桓突然一把拉住二娃子和莫肖然,一脸严肃的望向前方。
静,绝对的宁静。
村口的田地无人劳作,村里更无炊烟,往日不绝于耳的鸡鸣狗吠,此刻却仿佛按下了静音,就连草木都似乎遭受了惊吓,在微风中静若寒蝉。
“出事了?”
莫肖然皱眉询问,不想二娃子一把甩开鲁桓,急速地跑向村内。
大槐树下没有下棋乘凉的大爷,小溪旁没有戏耍的孩童,村里没有高声诵读的刘秀才,一切的不同寻常刺激得二娃子心头狂跳。
他绕过篱笆,奔向里边的第三排土房。大黄没有兴冲冲地出来迎接,院中曝晒的菜干,已被烈日烘烤成了焦灰,纸糊的窗口,被他故意捅出的大洞,此刻更没有烟草味溢出。
房门被吱吱得推开,一指尘灰漫起,搅乱了溜进门的阳光。
屋内无人,熟悉的摆设依旧,填装了一半的旱烟杆依挂在桌角,锅内蒸煮的窝头成了炭灰,一切似乎发生得很匆忙。
“快跑!”
莫肖然突然夺门而入,拉起二娃子就逃。
…
天门山涧,洪堰道口
唐近忧和荻重围在道尘身旁,紧张得盯着面前悬浮而立的鬼面人。
“血盾秘术!道尘,如此徒耗寿元,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此时的道尘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左肩处更有一道硕大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边身躯。他耸拉着眼帘,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心中所想之人,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你还想在这动手?我想范大人不会坐视不管吧!”
道尘向着山涧旁一处空地望去,随着他语音落下,空地处荡起层层水纹,不一会,一座精美的楼阁显现在众人面前,一个执萧背琴的中年男子从容地走出,此地众多相识之人纷纷起身做拜。
“洪堰道口严禁打斗,违者不得入中域。”
只是他话才说完,鬼面就朝他丢过去一物,他看后稍作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返回了阁楼内,声音缓缓飘出:“洪堰道开启尚余五日,诸位届时再见!”随着他语音落下,阁楼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你心中早有猜测,何必多此一举去求证!”
鬼面看着道尘,言语中带着一丝遗憾。突然,他掏出一块湛蓝的石头,其上溢出一丝音线如同海浪般没入他的耳朵,听完后,他矗立在原地半晌,迟迟开口道:
“本想留你一命,但现在你不得不死!”
语毕,他周身气势骤然提升,身侧利剑出鞘,化成三道剑芒,向着道尘师徒遽然刺去。